她將現金放到郭湘菱面前:“現在估計買不到車票了,你找個旅館,明天拿這些錢回去吧,別的什麽你不可能從我這裡拿到。”
說我,周挽拎起包,轉身就走。
“挽挽。”
她腳步不停。
郭湘菱啞聲:“我走投無路了——”
郭湘菱沒回頭,她整個人佝僂下去,背很彎,乾枯的頭髮裡藏著白發,瘦的肩胛骨都從毛衣底下支棱出來。
“我後來自己投了個美容院,但這幾年生意不好,破產了。”郭湘菱說,“我沒辦法,找人借了錢,如果還不了他們會打死我的……”
周挽腳下一頓,喉嚨無意識空咽了下,雙腿都跟灌鉛一樣沉重,張嘴也發不出聲音,低聲說:“所以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你還錢嗎?”
郭湘菱紅著眼回過頭:“我真的沒辦法了,那年……”
周挽眼皮燙得厲害,有什麽滾燙的東西要湧出,可她生生憋著,將眼眶熬得血紅也硬是沒流下一滴眼淚。
“跟你說了你別這麽叫我!”
她的情緒突然爆發,緊緊盯著眼前這個迅速蒼老的女人,“你現在不想死了,難道我爸爸和奶奶當初就不想嗎?可那時候你是怎麽做的?”
“你怎麽能這麽對我,你害我沒了爸爸和奶奶,現在怎麽還能對我提這種要求。”
周挽並不對郭湘菱抱有任何期待。
提知道以郭湘菱的性格,突然來找她一定不會是真的懺悔。
可她在當下的這一刻還是特別難過特別委屈。
在B市重新遇見陸西驍後,她遇見了很多很好的人,她以為自己那壞運氣的人生終於要開始轉運了,可郭湘菱的出現卻再次將她扯入谷底。
為什麽她的親生母親會是這樣的人。
為什麽她就要遭遇這一切。
周挽低下眼。最終那滴眼淚還是沒忍住,砸落在地面。
“你當初為什麽要生下我,你既然根本就沒愛過我,當初為什麽要生我?為什麽每次我以為我終於要苦盡甘來時你就要出現!”
“爸爸走後,我不是沒求你別拋棄我,我都跪在地上拉著你衣服求你別走了,可你還是走了,現在為什麽又要回來?”
“我難道是你的一條狗嗎?你想走就走,想回來了招招手我就要衝你搖尾巴,沒有這麽不公平的道理。”
郭湘菱:“媽媽知道……”
“我不會給你錢,更不可能替你還錢。”
周挽紅著眼說,“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沒關系,如果你再來騷擾我,我會直接報警。”
郭湘菱愣了愣。
她似乎被這絕情的話刺激了,目光變得冷和不敢置信。
“我懷胎十月剖開血肉生下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現在見死不救就算了,還要報警抓我!?”
郭湘菱那些偽裝全部被戳破,尖聲道,“我們有血緣關系,還寫在一個戶口本兒上,你現在這是遺棄!”
這樣的話嚇不到周挽。
她發現她還是習慣這樣子的郭湘菱。
甚至還扯著嘴角自嘲地笑了下:“畢竟我們有血緣關系,我現在這樣,就跟你從前拋棄我一樣。”
……
回到家,周挽洗過澡躺到床上。
見過郭湘菱後,她渾身都累極了,身累心也累。她試圖放空神經,可腦海中總盤踞著剛才郭湘菱的樣子和她說的話。
怎麽也忘不掉。
她抬起手,手臂橫在眼上,輕輕舒出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手機鈴響起。
陸西驍打來的。
周挽頓了頓,不想被他聽出情緒的低落,咳了咳,接起來:“喂?”
“在幹嘛?”
“躺下了,沒事乾。”
他笑了聲:“今天不準備比賽了?”
“白天時看過了。”因為剛才發生的那些,周挽嗓音有些啞,“有點累,就想先躺一會兒再看。”
“累就早點休息,明天看。”
頓了頓,陸西驍似乎是琢磨出來她有些不對勁,問:“沒不舒服吧?”
“沒有。”
“開個視頻,我看看你。”
周挽愣了下。
下一秒陸西驍就撥了視頻通話過來。
她隨手抹了兩下眼睛,將燈光轉得暗了些,而後將下巴藏進被子裡。
倒不是真想瞞著不告訴他,只是他現在在外地,工作上也有一堆事要忙,周挽不想在這個時候再讓他操心,至少不是現在。
她點開視頻。
畫面一閃,出現陸西驍的臉。
他已經回酒店了,穿著酒店裡的睡袍,大概也是剛洗完澡,黑發微濕,眉眼在頭頂燈光下顯得格外深邃。
“臉藏起來做什麽。”
他嗓音帶了點低啞的鼻音,被浸染得格外溫柔,“我看看。”
周挽抬了抬下巴,小聲囁喏:“沒不舒服。”
“那怎麽這麽沒精神?”陸西驍蹙起眉,看了眼掛鍾,“要不我現在飛回來一趟。”
周挽眨了眨眼。
她看著屏幕裡的男人,他的五官與輪廓分明是鋒利的,但此刻卻被盡數衝淡,只剩下鮮明的溫柔。
而那點溫柔似乎穿透過手機屏幕,混著陸西驍身上獨有的味道,掐軟了周挽心裡的委屈和不安。
“不用啦。”
她彎著眼笑開,忍著鼻間的酸澀,“我就是,有點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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