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海潮鬧矛盾的話,我肯定站你這邊。”小姑奶奶這樣說道。
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偏心的長輩,這樣不太好。
但是,我只是一個三歲的長輩而已呀,小孩子任性一點是正常的嘛。紀青玉理直氣壯地想道。
紀澤瞥了她一眼,硬邦邦地說道:“公平起見,你下次難過的時候,也可以和我說,可以和我撒嬌。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小姑奶奶自信:“我都已經是長輩了,才不會難過呢。”
紀澤不信:“真的不會難過嗎?”
紀青玉聞言,伸手在頸間摸索片刻,帶出了一根細細的銀色鏈子,上面墜著一顆青色剔透的靈珠。
這東西紀澤曾經見過,在第一次見到小姑奶奶的那天晚上。
“我有這個。”紀青玉極為愛惜地在青珠表面摸了摸,又小心翼翼地藏進衣服裡,“我師父特意替我煉製的,它會替我,將所有傷心難過的情緒都存起來。”
這句話,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晚上,小祖宗也說過。
紀澤當時以為小祖宗是將它當做一種情感的寄托,聽她現在的口氣,居然是——物理寄托的意思?
這超出了他的認知:“你的意思是,字面意義上的,把你的負面情緒都帶走?”
小姑奶奶點了點頭。
紀澤覺得荒謬,可想想小姑奶奶神奇的來歷和她身上莫名的巨力,又好像並沒有那麽荒謬了。
他下意識問道:“那如果有一天,它失效了,或者存不住你的情緒了呢?”
“那時候我就長大了呀。”小姑奶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他,語氣輕快,“師父說,等到青珠失效的時候,我就長大了。”
那時候她成為大人了,就不需要青珠了。
小孩子說起這話沒什麽,紀澤聽著卻覺得有些難過。
他第一次升起想要了解小姑奶奶過去的心思。
他對她說:“你可以和我聊一聊,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嗎?”
“咦?”小姑奶奶有些高興,“你想知道什麽?”
“什麽都行,我都想聽聽。”
紀青玉就先跟她說自己家裡:“我有兩個兄長一個姐姐,我是家裡最小的孩子。我出生的時候長兄,就是你的先祖,都已經訂了親事了……”
她說紀家是赫赫有名的戰神家族,天生巨力,在戰場所向披靡。
阿耶阿娘都很疼她,有空就會去看她。
“我不是在府裡長大的。”紀青玉告訴他,“我師父告訴我,我出生的時候就不太好,明明太醫瞧了都說身體沒問題,可一直嗜睡,叫也叫不醒,差點直接就沒了。”
“阿娘還沒出月子,就抱著我,和我阿耶一起到了龍牙山,求我師父收下了我。”
她的命格有問題,師父用盡了辦法,也隻勉強留了她三年。
後來,師父想出了這個辦法,送她到未來的時間裡。這樣,大唐就沒有了紀青玉這個人,她的劫難就可以避開。
盡管上一次就聽她講過,再次聽起來,紀澤依舊覺得十分玄幻。
小姑奶奶已經開始和他講起龍牙山上的事情。
她告訴紀澤,除了師父,她還有三個師兄,但是他們常年不在家,三年裡,她只見過大師兄和三師兄兩次,二師兄更是一次都沒見過。
師父也是隔三差五就要出門辦事。
她在龍牙山養了兩隻小狼,皮毛是雪白雪白的,長著金色的眼睛,是她冬天在大雪堆裡撿到的。
紀澤聽著有些不對,他問道:“你一直住在龍牙山嗎?”
紀青玉點點頭。
紀澤:“整個龍牙山,就只有你的師門?沒有其他人了?”
紀青玉:“對呀。”
“你的師兄們幾年不著家,你的師父經常出門,你父母和兄姐過段時間才能來看你。”紀澤覺得嗓子有些發澀,“那你,經常一個人待著?”
小姑奶奶搖頭,語氣自然:“不是一個人。龍牙山上有師父留下的傀儡侍仆,它們會照顧我,還會教我讀書認字。我有兩隻小狼,山上還有很多小動物,我可以和它們玩。”
紀澤從來不知道,小姑奶奶來到這裡之前,居然是這麽過的。
他第一眼看到她,這個小姑娘自信,膽大,聰慧,妙語連珠,自稱紀家先祖。
他以為這樣的孩子,一定是在家中備受嬌寵,眾星拱月長大的。
難怪她一點也不粘人,不怕黑,也不怕一個人睡覺。
難怪她明明出身富貴,金玉隨手送人,洗漱穿衣這些事情卻一學就會。
現在看來,不是她天生學東西快,而是早就已經習慣了一個人面對這些事情。
她出生在盛世大唐,其實一次都沒有看過大唐的繁華盛景。
他聽著都覺得心疼,小姑奶奶提起來卻一臉自然,從不覺得自己可憐。
紀澤喃喃道:“和你比起來,我的人生,真的沒什麽好抱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