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除了皮薄餡大的餃子，還有幾道家常菜，氛圍格外溫馨。

　　常娟給兩位小同學分別夾了菜，然後才想起來問，“對了，你們兩個怎麽會搭伴來我家拜年？”

　　“其實，因為…咳、咳、咳！”穆白筠正準備解釋，突然被食物嗆到了。

　　溫沐澤立刻遞了杯水過去，拍拍她的背。先哄好穆白筠，才鄭重其事回答道，“常老師，我們兩個結婚了。”

　　“你們？”常娟視線流轉，盯著他倆瞅來瞅去，“我就說嘛，原來是新婚小夫妻。快吃菜，今天多吃點。”

　　“好的。”穆白筠向來聽老師話，埋頭認真吃飯。

　　溫沐澤又倒了一杯溫水，放到她手邊。

　　常娟觀察他倆互動，喜笑顏開。

　　吃飽喝足，穆白筠又陪老師說了會兒話，才起身告辭。

　　常娟把小夫妻送出門，每人手裡塞了個紅包。

　　“別別別，我不要！”穆白筠企圖把紅包退回去。

　　常娟按住她的手，“老師給你的壓歲錢，拿著。”

　　穆白筠哭笑不得，“壓什麽歲呀？我過完今年的生日，就23歲了。”

　　“那就當做我給你們的份子錢，必須收下。”常娟強行塞進她懷中，態度強硬，“說起來，我還算你們半個媒人呢。”

　　“謝謝老師。”溫沐澤大大方方收下紅包，向常娟正式的鞠躬，表示感謝，“我們以後會經常來看您的。”

　　“哎哎，好孩子。”

　　送走新婚小夫妻，常娟回到臥室，再次拿出舊相冊。

　　她清楚記得當年的場景。

　　校長拜托她輔導的小男孩，他聰明聽話懂禮貌，卻有一雙淡漠至極的眼睛。

　　每次常娟帶來新文具或者零食，男孩都不要，對世間所有毫無留戀。

　　常娟接觸過有心理創傷的孩子，因此知道自我封閉的痛苦。她常常找男孩聊天，企圖打開他的心門，卻一無所獲。

　　某次，穆白筠父母雙雙出差，她嫌家裡無聊，要跟常娟去縣裡的小學。

　　常娟原本想拒絕她。穆白筠嬌生慣養，如果出現意外怎麽辦？

　　後來穆嵩得知消息，主動表示派車接送他們，還給希望小學的孩子們送去許多資金和禮物。

　　常娟才答應下來，帶穆白筠從繁華走到貧瘠。

　　那年穆白筠只有八歲，小小一隻。她沒有嫌棄衣服髒兮兮的貧困區兒童，笑盈盈把零食和文具交到他們手裡。

　　“沒有了。”穆白筠分完所有東西，脆生生對大家說，“我下次再來，給你們帶好多好多禮物！”

　　“真的嗎？”

　　“嗯嗯！”穆白筠用力點頭，“媽媽說，好孩子要遵守承諾，說話算數。”

　　小朋友們高興極了，打心底喜歡這個漂亮可愛，天使般的女孩。

　　唯獨溫沐澤遠離人群，沒有收小天使的禮物，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

　　溫沐澤非常清楚，即使她來再多次，送再多禮物。對於底層掙扎的孩子而言，只是杯水車薪罷了。

　　短暫享樂後，必須面對更加殘酷的世態炎涼。

　　又何必。

　　“小哥哥。”穆白筠注意到他，邁開小短腿，噠噠噠跑到溫沐澤跟前，抬頭仰望她，“你好高啊，我想長得和你一樣高。”

　　溫沐澤沒理她，大步走開，換個清淨的角落。

　　穆白筠卻追著他到處跑，稚嫩的童音持續傳入他耳中。

　　“小哥哥，你收到禮物了嗎？”

　　“因為筠筠沒有給你禮物，所以你生氣了嗎？”

　　“筠筠下次給你帶一份大大的禮物好不好？”

　　“我錯了嘛，你不要生氣。”

　　溫沐澤被她糾纏半晌，毫無征兆停下腳步。

　　“我不需……”

　　拒絕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女孩慘兮兮的呼痛。

　　“哎呦。”穆白筠沒想到他會突然停住，一時沒刹住車，直直撞上溫沐澤。

　　她身子小，整個人被彈出去，重重摔到地上，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溫沐澤短暫驚慌，又迅速冷靜下來。

　　他大概能猜到，眼前的女孩，肯定擁有厲害的父母。

　　她摔倒了，回去告個狀，父母就會找自己算帳。

　　那又怎麽樣呢？

　　——反正我天生命賤。

　　是個有父有母的孤兒，萬般不如人。

　　“嘿…咻！”穆白筠把眼淚憋回去，手腳並用奶呼呼爬起來，拍拍裙擺的灰塵。

　　仰起小臉，發現好看的哥哥面色更加冷淡。

　　“你別生氣好不好？”穆白筠以為他沒有收到禮物，所以才討厭自己，軟綿綿跟小哥哥商量，“你想要什麽禮物？我買來送給你，好不好？”

　　溫沐澤視線眼底，看見她被血染紅的白襪子，寡淡的提醒，“你流血了。”

　　“哦。”穆白筠看了眼自己的膝蓋，鍥而不舍繼續追問，“小哥哥，你想要什麽。”

　　溫沐澤語氣染上幾分疑惑，“你被我弄傷了，還要送我禮物嗎？”

　　“啊？”穆白筠歪了下小腦袋，理直氣壯地說，“明明是我自己跑步不小心，所以才受傷的。沒關系，等會讓老師幫我呼呼，就不痛了。”

　　“……”怎麽可能不痛？

　　挺漂亮的女孩，居然是個小笨蛋。

　　“對不起，我不應該忽略你的。”穆白筠扯住他衣角，眨巴眨巴水汪汪的杏眼，“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你別生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