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寒來:“……”
晏寒來:“多謝。我走了。”
他說罷便走,來到門邊,才想起自己仍是狐狸的形態,直至心煩意亂默念法訣,青衣少年的身影才徐徐浮現。
“今日之恩,必當重謝。”
晏寒來語氣淡淡,方要開門,忽聽身後一聲嘀咕:“那個——”
他輕呼一口氣,不耐蹙眉,沒回頭:“怎麽。”
“你,”謝星搖小聲,“耳朵還沒變回去。”
光影氤氳中,日光刺破雲朵,透過紗窗映出少年背影。
他身形頎長、脊背挺拔,烏發略有凌亂,被高高束於身後。本是極為冷冽高挑的形貌,頭頂兩隻耳朵卻聞聲一晃,被太陽照出濃鬱緋色。
晏寒來抿唇,收好輕顫著的狐狸耳朵。
未等他再有動作,身後的謝星搖又一次遲疑出聲:“還有——”
晏寒來轉頭,極快同她對視:“又怎麽。”
直至此刻,謝星搖終於看清他的模樣。
原本慵懶輕慢的狹長鳳眼輕微上挑,尾端暈出淡淡薄紅,眼中亦有通紅血絲,眉目低垂,被日光勾勒出鋒利輪廓。
十足好看,也有點凶。
“就是。”
謝星搖輕咳一下,聲音更小:“本來沒有的……收回耳朵的時候,尾巴又冒出來了。”
謝星搖舉起右手發誓:“你放心,我絕對守口如瓶,不會把今日之事告訴任何人的!”
有點凶的少年人,沉默著低頭。
在他身後,蒲公英般的絨球悠悠一動,比狐狸形態時更大更柔,似是覺得害羞,小心翼翼蜷縮起尾巴尖尖。
第39章
謝星搖做了個夢。
晏寒來走得行色匆匆,隻消片刻便關門離去,不見影蹤。
她昨晚一夜未眠,待房中只剩下自己一個,很快舒舒服服躺上床,閉上雙目開始小憩。
這個夢有些模糊,視線所及之處全都蒙了層白影,仿佛霧裡看花。有趣的是,她的意識卻格外清晰,心知肚明自己就在夢裡。
在夢中,她似乎並無形體,輕飄飄浮於半空之上,以旁觀者的視角緩緩移動,將八方景象盡收眼底。
這是座不大的山。
山林如碧海,隨風蕩開幽幽浪濤,四下充斥著鳥雀的鳴啼,清脆悠揚,好不歡暢。
天邊萬裡無雲,一碧如洗。晴空之下、山巔之上,靜悄悄立著個小道觀。
謝星搖從未見過這幅景象,念及此乃夢境,朝著道觀所在的方向靠近一些。
比起赫赫有名的凌霄山,這座道觀其貌不揚、簡樸古舊,用了最常見的白牆黑瓦,牆壁略有斑駁,房簷結出好幾道蜘蛛網。
透過木質大門向內探去,能見到一個小院。
院牆青綠,爬滿一簇簇生機蓬勃的爬山虎,幾棵青松筆直佇立,投下濃黑陰翳。
而在陰影下,站著個約莫七八歲的男孩。
男孩生得精致,劍眉星目、鼻梁高挺,雖然年紀不大,卻已能瞧出幾分多年後俊朗的輪廓。
謝星搖在腦子裡默默搜索,無論她還是原主,都對這張臉毫無印象。
男孩正在練劍。
他身量不高,瘦削如竹,看上去弱不禁風小小一個,居然能將手裡的木劍舞得虎虎生風,憑空生出幾分劍意,拂下片片松枝。
木劍一次又一次劃破寂靜空氣,男孩體力不支,額角漸漸淌出汗珠。
就在這當口,幾隻鳥雀飛離松枝,枝葉窸窣間,自院落後方走出另一道人影。
來人是個白發蒼蒼的小老頭,身形不高,身穿一件洗得發白的淡色藍袍。
比起謝星搖熟悉的意水真人,這位道士神色更為內斂認真,舉手投足之間,透出嚴肅古板的長者氣質。
男孩見他到來,興奮得雙眸驟亮:“師父!”
原來是師徒關系。
“今日練劍可有所感?”
道士頷首輕笑,摸摸他腦袋:“這套劍法,常人最少需得十年學會。你修習它不過兩年,便已能用得行雲流水……後生可畏。”
謝星搖心下一動,看向男孩的眼神更認真幾分。
兩年學成人家苦練十多年的劍法,這已是萬裡挑一的絕佳天賦,更何況男孩年紀不大,還正值混沌懵懂的時候。
此等悟性,必然是個絕世天才。
“待你再長大些,便可拜入聲名顯赫的大仙宗。”
道士目露欣慰,輕撫徒弟眉心,拭去一滴汗珠:“以你的資質,定能被各大長老所青睞。”
“徒兒不想。”
男孩皺眉:“我是師父的徒弟,不願去別處拜師學藝。”
白發道士哈哈大笑:“我能教你多少?孩子,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你的路,還長著呢。”
男孩露出不舍之色,無言垂眸,看了看手裡握著的木劍。
謝星搖還想繼續看下去,沒成想眼前驀地一黑。
青山、道觀與兩道人影一並消失不見,當她再眨眼,赫然見到熟悉的房梁。
是意水真人飛舟裡的客房。
夢醒了。
*
“什麽?奇怪的夢?”
飛舟即將抵達凌霄山,月梵懶洋洋伸個懶腰:“我也做過很詭異的夢。比如變成億萬富翁唯一繼承人、和各種各樣的美男子談戀愛、被迫卷入毫無邏輯的狗血修羅場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