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道:“上回至此,是我協助人族制定律法。”
律法。
謝星搖總算有點兒明白了。
“作為天道,應該了解修真界的局勢吧?”
她揉了下眉心:“北有秘教,中有各大仙宗,西邊妖魔割據,東部南部稍微好些,但也漸漸生出不少崛起的新勢力。往大了說,東南西北誰都不服誰,往小了說,即便是在一個區域,修士之間的派系爭端同樣不少。”
天道上一次來到人界,應該是人族興盛之初。
那時的人們剛剛擁有生產力,普遍修為低下,要說的話,應該和唐宋時代差不多。
有統一的國家和國家機關,在由上而下的權力領導之下,律法才能得以施行。
但現在哪能行得通。
一來集權幾近潰散,二來修士們神通廣大,殺人取命輕而易舉,就算犯了法,也很難被發現。
樓厭恨鐵不成鋼:“因時而變,順勢而變。身為天道,怎能一味留在幾千年前?若是作為創業案例,開局天胡中道崩殂,企業得被你賠空——”
曇光立馬安撫:“樓兄,樓兄!冷靜,咱們可以更冷靜。”
“說了這麽多,不知天道可否給我們透露些消息?”
謝星搖抬眼:“比如我們幾個異世魂魄應該何去何從,這件事應當怎樣解決,被樓淵禁錮的魂魄怎麽辦,還有……”
她頓了頓,看向另一邊的韓嘯行。
青年對上她目光,輕聲開口:“樓淵真要魂飛魄散?”
“被他禁錮的魂魄,無法再回軀體之中。”
純白人影道:“樓淵將魂魄強行剝離,藏於自身識海。如此一來,那幾人魂魄離體,日日夜夜遭受魔氣蠶食,現已十分脆弱——倘若強行回歸原本軀體,無法支撐過於厚重的識海。”
“那他們怎麽辦?”
月梵皺眉:“而且……樓淵說過,我們是他們在三千位面裡的轉世,一模一樣的兩道魂魄,不能出現在同一個世界裡吧。”
曇光靈光一現:“或許——”
他兩個字堪堪從嘴裡蹦出來,便聽白影道:“不錯。你們原本的身體中魂魄空缺,加之識海狹小,最適合讓他們寄宿其中。”
二十一世紀沒有修仙,也就沒有過於廣袤無垠的識海。
就算是傷痕累累、無比脆弱的魂魄,同樣能將它駕馭。
謝星搖暗暗思忖。
除此之外,或許還有另一個重要的理由。
他們一行人住進了主角團的識海裡,很難回去二十一世紀;而主角團神識重創,在修真界中逗留不得。
只需要兩兩交換,就能順理成章填補這個空隙,對於天道而言,是件順水推舟的好事。
“至於意水,或許能救。”
白影道:“他修為最高,神識算不得凌散,好好聚攏,說不定還會醒來。”
在場幾人皆是神色一動。
“真的嗎!”
月梵驚喜笑笑,很快想到什麽,試探性發問:“那……樓淵呢?”
白影:“忤逆欺瞞天道,自當魂飛魄散,永不入輪回。”
一刹靜默。
韓嘯行沉聲將它打破:“一定要這樣麽。”
他音調平穩,雙目漆黑,乍一看去無波無瀾,細細一探,才能覺察出不卑不亢的決意。
“他前半生所經歷的一切,除了那老道士,盡是四面楚歌、處處凶險。”
韓嘯行道:“更何況,剝取仙骨換取自身修為,如此荒唐可笑的修煉方式竟能成功,並不斷發揚壯大……歸根究底,與尚未成熟的天道法則脫不了乾系。”
“對啊對啊!”
溫泊雪點頭:“他一輩子經歷過那麽多事情,大多是背叛和逃亡,後來入魔,乃是走投無路。”
人影毫不猶豫:“他不可能活。”
“我們沒想讓他活下來。”
謝星搖:“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樓淵雖然早年受苦,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暴虐無度、害死了無數百姓。但——”
她一頓:“但論及初心,當年活在小道觀裡的他,心中並無惡念。我既已置他於死地,就不會奢求誰能讓他死而複生,我只是覺得,魂飛魄散的懲罰太重。”
“不錯。”
月梵接話:“他的仙骨色澤純淨,並無邪念。只要投胎轉世,忘記前生的一切,定能重新開始。”
曇光和樓厭同時點頭。
如果可以,他們都想給那人一個機會。
一個重新來過、好好活著、能見識到世上光明那一面的機會。
今生今世的仇恨血債,在他死亡的瞬間落下帷幕,等樓淵投胎轉世,便是全新的、截然不同的另一段人生了。
白影沒說話。
亙久的寂靜裡,謝星搖輕歎口氣:“要不是當年天理不存,他怎會——”
月梵:“唉,時也命也。”
溫泊雪:“唉唉,這究竟是誰的錯呢。”
白影:……
它覺得,它掉進了某種可惡的套路。
好一陣子,天道化身終於開口:“可。”
再出聲,人影看向不遠處的曇光:“心魔劫究竟是何種物事,可否與我說道說道。”
天呐。
這、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我是天道它老師》,太太太有排面了。
等他回去,要吹上八百年,再寫上八百冊連載話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