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罷起身,小刀被血跡染透,映出猙獰猩紅。
覺得晦氣肮髒,顧月生將它丟進角落裡的藥渣裡。
溫泊雪拍拍他肩頭,以示安慰。
他們已經無路可退了。
扶玉的痛呼縈繞耳邊,陸鳴循聲看去,隻覺頭皮發麻。
昨日還光風霽月的一個俊朗青年,如今鮮血淋漓,滿面血汙,眼底被撕裂,鼻梁被打破,快要辨不出曾經的模樣。
藥房外的長廊裡,已有不少妖魔聞訊而來,幽幽站在門邊。
他們沉默無言,渾身冷肅,好似奪魂的幽靈,讓陸鳴絕望至極。
他一向懂得見風使舵。
“對、對不起。”
狼狽的男人暗暗咬牙,在眾目睽睽中雙膝跪下:“是我不該鬼迷心竅,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惡行。”
扶玉冷眼旁觀,笑得合不攏嘴。
他比這位掌門師兄能忍,心裡明白難逃一劫,始終沒松口下跪。
這人好歹算個一門之長,怎能如此廢物,與他共事,連扶玉都覺得丟人。
“我也是受了扶玉蠱惑,被一時的好處蒙蔽雙眼,若能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願生生世世做牛做馬,給受害過的妖族魔族賠罪。”
額頭滲出鮮血,陸鳴越發用力:“離川的靈狐從未害人,是我們利欲熏心,散出的假消息;南海之北的比翼鳥部落也並非食人惡妖,都是我們……是我們的錯。”
手中的攝像機誠實記錄下房裡的一切,謝星搖聽著他額頭落地的咚咚悶響,看向晏寒來。
時隔多年,受了這麽多委屈,他終於能得到幕後黑手的一聲道歉。
它來得太遲,也太可笑。
她沒出聲,空出一隻手,小心翼翼握住晏寒來指尖。
“這些話,不如等仙門大審再說。那日將有無數百姓前來觀看,這些話,要講給他們聽。”
修士最鄙視見風使舵、卑躬屈膝之輩,李拂音皺了皺眉,毫不掩飾眼中嫌惡:“至於現在……將他交給門外的妖魔們處置,如何?”
藥王谷谷主眼前一亮:“等他們處置完了,我能悄悄去試一兩種新藥嗎?”
顧雪衣無可奈何:“別把人折騰沒了。”
“諸位道友,冷靜。”
季修塵:“在那之前,我們需對這二人進行問詢,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南海仙宗殘害過多少無辜妖魔。”
麻煩死了。
見他一本正經拿出幾冊紙筆,藥王谷谷主長歎一口氣。
成為一門之主就是事多,名門正派,一切都得按部就班。
她就不一樣了,不問來龍去脈先把人折磨一遍,等那人撐不下去,自然知無不言。
不過……等審問結束,她和門外那些妖魔照樣能如願以償。
“也行。”
懶洋洋打個哈欠,谷主揚唇一笑:“若能全盤相告,定可免除不少刑罰。”
她擅長欺瞞蒙騙,這句話說得雲淡風輕,引得陸鳴渾身一震。
陸鳴究竟在怎樣千恩萬謝、感恩戴德,她對此並不關心,此時此刻,只有一個思緒浮於心底——
讓她想想,應該在這兩人身上,去試試哪種藥呢?
*
包括意水真人在內,幾位仙門巨擘帶著陸鳴扶玉分別去了兩間小室。
意水真人對幾個小徒弟擔心得不得了,臨走前看一看溫泊雪身上的傷,又望一望晏寒來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頰,變戲法似的右手一動,又拿出不少靈丹妙藥。
月梵看得目瞪口呆:“意水長老,您這是……把全部身家都掏出來了?”
謝星搖摸摸鼻尖:“師父,您莫不是搶了凌霄山的丹藥庫吧。”
“胡說。”
意水真人彈她腦門:“凌霄山的長老們聽聞此事,都很擔心你們,特意送來不少寶貝。他們坐著飛舟隨後就到,我獨自趕路,才比他們快些。”
他說著一頓,語氣正經:“你們別怕,凌霄山乃是中州大宗,南海仙宗對你們、對小晏做出這種事,長老們定會一齊出力,給你們討回公道。”
謝星搖在一旁乖乖地聽,揚了揚嘴角。
他們的師父看起來吊兒郎當,其實比誰都靠譜,也比誰都更加關心他們的安危。
凌霄山與羅刹深海隔了一段距離,他能這麽快趕來,一定費了不少功夫。
溫泊雪亦是笑笑:“多謝師父。對了,大師兄也會來嗎?”
“那小子,本來也想跟我一道。”
小老頭一吹胡須:“你們師父我是什麽人呐,準得把他甩出個十萬八千裡,他拗不過,被我塞進飛舟了。”
他說得正歡,門外的藥王谷谷主探進腦袋:“意水道友——”
於是意水真人依依不舍揮手道別,跟著他們進了小室,走時不忘千叮嚀萬囑咐,記得好好休息養傷。
“有個靠譜的師父真好。”
月梵歎氣:“凌霄山的神宮跟天上似的,裡面全是清心寡欲的神仙。我師父日日夜夜待在房裡佔星算卦,這一個月以來,幾乎沒怎麽和我見過。”
“畢竟神宮職責特殊——不過沒事的,你和我們一路同行,師父對你一直很上心。”
溫泊雪笑笑,從手中的瓶瓶罐罐中翻找出一個:“你看,這是師父準備的。”
這是個精致小巧的玉瓶,瓶身上貼著小小的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