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喧鬧,坐著不少品嘗宵夜的悠閑食客。
她穿過道道人影,靠近門邊的櫃台:“請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青衣服的少年修士?身量很高,相貌上佳,性子冷冷淡淡,不愛說話。”
掌櫃抬頭,思量片刻,顯出恍然之色:“我記得他,之前來這兒買了幾瓶酒,出手闊氣得很——”
他一拍腦袋:“他心情不好,許是嫌這兒太吵,後來出門了。”
……出門?
謝星搖蹙眉:“多謝。”
看晏寒來今日的表現,很可能不是頭一回來到南海。
此地於他而言尤為特殊,如今不明不白沒了蹤跡,不知會做出什麽事情。
但原著裡……前往羅刹深海之前,他應該一直循規蹈矩才對啊。
心口無端發慌,謝星搖掌心凝出靈力,化作一張傳訊符。
無需用筆,靈力落於符籙,自行寫下娟秀小字:
【你在哪?】
修真界裡的傳訊符,在一定距離范圍之內,類似於二十一世紀的網絡通信。
她與晏寒來交換過傳訊符,默念法訣,符紙便能出現在他身邊。
好一陣子沒有回音。
謝星搖心中急切,沒做多想出了客棧,然而長街之上人來人往,哪能見到熟悉的影子。
掌櫃說,晏寒來買了酒。
他酒量不佳,若要飲酒,定會挑個沒人的僻靜地方,而南海城中處處喧嘩熱鬧——
心有所感,謝星搖抬頭。
今夜月明星稀,置身於城中,仿佛能聽見海浪拍岸的嘩嘩聲響。
月影如水,無聲下瀉,客棧燈火通明,最高處的房簷高高翹起,好似飛鳥展翅,撩落一片單薄月色。
而在漆黑屋簷上,隱約掠過一襲青衣。
心跳平緩了些許,她松開緊握的雙手。
於修士而言,飛簷走壁並非難事。謝星搖足下輕掠,來到屋頂。
她很少登上房簷,落地時盡量輕手輕腳,沒發出一丁點兒聲音,由於不甚熟練,身形晃了晃。
余光瞥見突如其來的裙擺,晏寒來撩起眼皮。
謝星搖嗅見濃鬱酒氣。
再看他身側,胡亂散落著幾張傳訊符,符紙上字跡凌亂,細細辨認,清一色寫了“抬頭”。
應是覺得字跡潦草,晏寒來寫了一遍又一遍。
見他安然無恙,謝星搖上前一步:“還好嗎?”
青衣少年茫然與她對視,末了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符籙。
他原本打算聚精會神再寫一張。
晏寒來長睫一顫:“我……還沒傳給你。”
看樣子是喝糊塗了。
謝星搖接過傳訊符,緩聲笑笑:“所以是我自己找到你的。”
這句話不知戳中了他的哪個點,晏寒來怔忪須臾,破天荒笑了一下。
不是平日裡陰沉乖僻、帶有諷刺意味的冷笑,當他輕揚唇角,眼中亦有笑意淌開,乾淨又澄亮。
像是真的很開心。
謝星搖被他笑得耳後發熱。
“我們……給你挑了些新衣服。”
她摸摸耳垂,果然觸到一股熱意:“你喝了多少?”
萬幸夜色幽深,晏寒來又飲了酒,覺察不出她的緊張。
謝星搖開口時微微垂眼,目光掠過片片黑瓦,落在晏寒來身側。
他懶懶坐在簷角,身邊散落了五六個瓷瓶——
難怪神智恍惚至此,在謝星搖的認知裡,修真界的酒釀度數極高,只需幾口,就能把一個普通人放倒。
原文裡,從未提起晏寒來喝酒的橋段。
抵達南海後,主角團曾在夜裡找他商量入海的對策,那時晏寒來好端端待在房中,一如既往漫不經心。
眼前的情景之所以與原著大相徑庭,應是晏寒來遇上穿越而來的他們,導致劇情發生了改變。
今夜的破例飲酒,定與不久後的那場背叛密切相關。
不難猜出,他在掙扎猶豫。
……晏寒來分明自製力極強,這麽多年來滴酒未沾。
謝星搖兀地感到心悶。
她沉默著靠近,坐在他身邊:“晏公子為何飲酒?”
少年不語,遞給她一個瓷瓶。
頓了頓,晏寒來又收回左手:“不好喝,很辣。”
謝星搖半張臉埋進手臂,側頭看他:“那你還喝這麽多。”
海風悠悠,輕盈靈動,卻擾得她心煩意亂。
系統死死縛住識海,讓他們無法透露絲毫與原著相關的細節。
謝星搖欲言又止,想問的話噎在喉嚨,只能輕聲開口:“不開心嗎?”
晏寒來靜靜對上她視線,驀地一笑:“謝姑娘何出此言。借酒行樂,不是人生一大趣事麽。”
喝醉了都不忘嘴硬。
最後一瓶酒灌入喉中,晏寒來輕晃瓷瓶,露出失望之色。
再拂手,屋簷上的酒瓶盡數消失不見,化作齏粉隨風遠去。
他意識模糊,好在明白謝星搖正在等他,無論如何,不應耽誤她的時間。
青衣倏起,見她一愣,晏寒來懶懶揚唇:“謝姑娘不是打算送我東西?儲物袋不在身上,不如回房放下。”
他似乎清醒了一點兒。
謝星搖隨之起身:“是我們挑選的衣物。晏公子平日裡常穿青衣,大可試試別的顏色——”
她話沒說完,便見身前的人影陡然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