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上去已有醉意,不會再喝太多,送搖搖回客棧之後,自己也能很快躺下歇息。
她和溫泊雪尚有余力,解決這些酒釀不成問題。
[應該……沒問題吧?]
溫泊雪悄悄傳音:[晏公子為人正派,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想想他之後乾的那些事,‘正派’這個詞大可不必。]
月梵揉揉太陽穴:[不過要論可靠的話,還沒鬧掰之前,他應該靠得住。]
晏寒來是什麽人。
在《天途》裡感情線全無,一心搞事業奪仙骨的反派魔頭,尚未背叛主角團時,可謂說一不二、言出必行。
目前來說,也是他們的夥伴。
念及此處,她隻好點頭:“那就多謝晏公子了。”
晏寒來聞聲垂眸,看向謝星搖。
她今日穿著一身紅衣,面上亦泛了薄薄緋色,在瞥見晏寒來伸手的刹那,猛地往後一縮。
少年眸色稍沉,唇邊勾出一絲嘲弄輕笑。
就這麽討厭他。
不等他開口,謝星搖飛快仰頭,滿目正經:“你不會,又要把我扛起來吧。”
晏寒來:?
他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又見她鼻子皺了皺:“第一次見面你就用扛的,我又不是大米,硌得難受死了。不能換種別的方式嗎?”
晏寒來想起來了。
把謝星搖帶出暗淵時,他的確是將她扛在肩頭。
她定然對那件事不滿已久,如今趁著酒勁,把心裡的話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不過……別的方式。
晏寒來思索一瞬,曾經匆匆瞥過的話本子逐一浮現。
當他再開口,語調仍是冷淡,卻隱隱透出遲疑:“我不懂如何抱人。”
謝星搖目不轉睛看著他。
半晌噗嗤一笑。
她心覺有趣,微微揚了頭,自眼尾勾出一道彎彎弧度:“誰要你抱了,晏公子莫不是話本看得太多?我的意思是,背著就行。”
晏寒來:……
他無言側目,看一眼房中另外兩人。
果然在偷笑。
覺察他的眼神,月梵乖乖壓下嘴角,拍一拍溫泊雪胳膊。
於是溫泊雪未盡的笑意凝在臉上。
晏寒來不會抱,背人倒是十分熟練,雖然最初略有生澀,但很快掌握了竅門,三下五除二把謝星搖負於身後。
他沒做停留,與月梵溫泊雪道了別,旋即離開雙喜樓。
下樓梯的時候,身後那人含含糊糊嘟囔了幾句,晏寒來聽不懂,隻當是和尚念經。
行出雙喜樓,一道清風迎面而來。
春夜最是柔軟,夜色昏然寂靜,四處浮動著淺淡的暗香。他對美景不甚在意,一邊走向意水真人訂下的客棧,一邊默念法訣,試圖清理渾身上下的酒氣。
忽然謝星搖動了動。
她被冷風一吹,似是恢復了幾分意識,輕聲開口:“……晏寒來?我為什麽在飛?”
不對。
謝星搖定神一看,恍然大悟:“哦,是你在飛!”
晏寒來:……
他不太想和醉鬼交流溝通。
奈何他選擇沉默以對,身後那人卻是毫不消停,嘀嘀咕咕。
一會兒是:“晏公子,你像這樣背著我飛累不累?我會不會很重呀?”
一會兒又是:“晏公子,雙喜樓的味道你感覺如何?今天過得開心嗎?”
最後遲遲得不到回答,乾脆動一動身子:“晏公子,你為什麽不說話?”
晏寒來煩死她了。
少年不耐垂眸,淡聲逐一應答:“不累。雙喜樓菜肴口味清淡適宜,尚可。”
謝星搖得意哼笑,小腿晃悠一下。
她身形纖瘦,背在身後不覺疲累,仿佛一個散發著熱流的軟團。
因著這個晃悠的動作,熱流簌簌亂竄,莫名其妙地,讓晏寒來呼吸一亂。
在他年紀尚小的時候,也曾把某個人背在身後。
然而那時身邊充斥著太多殺戮、驚惶與血腥氣,他們茫然懵懂,隨時隨地提心吊膽,唯恐在不知什麽時候丟掉性命。
他偶爾會夢見當初的情景,每每醒來冷汗涔涔,但在此時此刻,同樣的動作下,晏寒來竟隱約覺出一分安心。
長街之上燈影憧憧,月色如流水,遙遙映出靜謐前路。
謝星搖乖巧而溫馴,有時嘰嘰喳喳說個沒完,也不會讓人感到心煩。
……不對。
晏寒來止住胡思亂想。
她就是很煩。
夜裡的幽都燈火通明,好不容易來到客棧,晏寒來松一口氣。
他向掌櫃要來房門鑰匙,正欲上樓,被謝星搖戳了戳肩頭:“晏公子,你看左邊。”
又來了。
少年循聲看去,右眼一跳。
客棧一樓坐著不少品嘗夜宵的食客,幽都以妖聞名,食客之中,八成帶了自己的靈寵靈獸。
在他們左前方的位置,一個姑娘正抱著隻雪白貓咪,許是百無聊賴,用臉頰蹭了蹭貓咪後背。
很像是謝星搖會喜歡的事情。
不出所料,她又一次晃晃小腿,嗓音裡帶了些許期待:“晏公子,我們去之前那家靈獸鋪子吧。”
她當時意猶未盡,若不是為了觀看陸尚前輩的開場白,絕不會放棄滿滿一屋子的毛絨絨。
醉酒之人的思緒總是天馬行空,其實這會兒尚未到深夜,就算前往靈獸鋪子,也不算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