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五感過人,即便閉了眼,仍能感知到身邊湧動的氣息。靈力無處不在,如絲如縷,好似一張看不見摸不著的巨網,隨她的呼吸緩緩律動。
“順著靈力,途經通體血脈,找到它的源頭。”
意水真人喉音溫潤,音量被壓得很低,輕輕摩挲耳畔,有種令人安心的舒適:“用靈力觸碰你的識海。”
視野昏黑,好似暗流。
周身的一切感覺都漸漸淡去,聽覺嗅覺與觸覺一並退居幕後,靈力仿佛有了實體,填充著空氣裡的每一處角落。
而靈力源頭,是她的識海。
廣袤無邊的識海。
被靈力觸碰的一刹,識海蕩開漣漪般的清波,波紋永無止境地擴散,似流非流。
在其之上,浩瀚威壓有如蒼穹,她的神識置身於其中,好似渺渺星河中微不足道的一抹余灰。
旋即清波一晃,謝星搖兀地睜眼。
眼前是意水真人清黑的雙眸:“我方才用靈力引導了你的神識——感覺如何?”
她不知應當如何形容,只能訥訥點頭:“多謝師父。”
“斷心訣隨心隨性,有時或許不必刻意苦修,在恰到好處的時機,自然會應心而現。”
白胡子老頭頷首一笑,打開手裡的酒葫蘆:“你天資出眾,有朝一日,定能自行感悟它的真諦。”
酒香四溢,謝星搖仍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之中,指尖靈力氤氳,凝出一抹白光。
可惜還是沒能成功。
“師父。”
眼見意水真人猛地飲下一大口酒,她心生好奇,合上古籍:“您為何這麽喜歡喝酒?我在繡城嘗過幾口,是苦的。”
意水斜過目光。
“這酒呢,有人說及時行樂,有人說借酒澆愁,我覺得吧,人生在世,就圖一個痛快。”
小老頭咧嘴笑笑:“煩心之事皆由它忘掉,恍然如夢,自在快活,逍遙似神仙,豈不美哉。”
不等謝星搖開口,他忽地斂眉:“你極少飲酒,還應多加防備。若是喝醉了,當心鬧出烏龍。”
這是從哪裡來的預言家。
想起繡城當夜的記憶,毛絨狐狸的觸感仿佛依舊殘留在手心。
心下一亂,謝星搖欲言又止,終究只是乖乖點頭:“我明白,多謝師父。”
*
斷心訣晦澀難懂,絕非一日之功。
謝星搖練習數日,始終沒能突破,其他人亦是焦頭爛額,想不通那些複雜咒術背後的深意。
一來二去,神宮推算出仙骨的位置,他們到了前往南海的時機。
“這是最後一塊仙骨了。”
前來送行的意水真人如釋重負,壓下被風揚起的白胡須:“當初交給你們這項任務,其實我還真有點兒不放心。修真界危機四伏,你們能從中闖出一條生路,不愧是被我看中的徒弟。”
“羅刹深海詭譎莫測,你們務必小心。”
韓嘯行正色:“若有任何困難,盡管傳訊回小陽峰,我和師父時刻待命。”
謝星搖這幾天被他投喂得心滿意足,臨近分別,不禁想起大師兄做的意面咖喱椰子雞牛肉火鍋。
就很有一種依依惜別的悲傷之情。
謝星搖:“師父師兄放心,我們一定盡早回來。”
謝星搖滿心期待:“下次我們吃什麽?”
意水真人用靈力敲她腦袋:“走吧你!”
今日的飛天跑車,駛向遙遠的南海。
南海與中州相距甚遠,月梵馬力全開,抵達目的地時,已到了傍晚。
謝星搖與溫泊雪趴在車窗前,望見下方景象,同時發出一聲低呼。
南海地理位置優越,處處遍布江河湖海,水運極為便利。理所當然地,百姓多以經商為主,家境富裕。
垂眸遠眺,浩瀚的羅刹深海一望無邊,好似一塊自天邊摘下的深藍色幕布。
殘日被吞噬大半,幽幽懸於海天相接之處,將蔚藍海水染作深紅與暗紫。種種斑斕瑰麗的色彩勾纏交織,於水中悄然暈開,僅僅看上一眼,便令人心生畏懼,不知在大海深處藏匿著何種怪物。
靜謐,磅礴,且恐怖。
一想到他們還要深入海底,溫泊雪就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單聽“羅刹深海”這個名字,就叫人毛骨悚然。
深海旁側,是一片富饒的巍巍城池。
月梵道:“神宮有言,最後一塊仙骨在羅刹深海之中。如今天色已晚,我們不妨先尋個客棧好好歇息,等明日做好下海的準備,再入海也不遲。”
經過半日奔波,幾人皆是疲憊不堪,當即應下這個提議,讓跑車停在了城邊。
甫一下車,清涼海風迎面而來。
“哇。”
月梵深吸一口氣:“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貨真價實的海。”
謝星搖生在南方,旅行時曾在海邊住過幾日,並未生出驚奇之心。
不過修真界的大海別有一番特色,視野之中霞光氤氳,蒸騰的靈氣好似雲蒸霧繞。海浪聲聲,自天邊飛過幾隻她從未見過的鳥雀靈獸。
至於身後的南海城,就更是人聲鼎沸。
畢竟按二十一世紀的標準,這地方類似於江浙滬包郵區。
繡城秀美,幽都奇詭,到了南海,那便是獨獨一個字:
富。
參天高閣巍然聳立,於長街兩旁依次鋪開。車水馬龍,人潮洶湧,吆喝聲此起彼伏,抬眼一瞧,處處是浮雕玉砌、飛簷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