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銅冰冷,每一塊拚接起來的,竟是觸目驚心的破碎山河。
是甘源之戰。
是仕人之恥。
是那一年,邊關大破,伊赫人鐵蹄踏過中原以北的土地,屠殺大黎百姓的血淋淋的畫面。
戚寸心握住最後一塊黃銅浮雕,用雙手奮力地將它移動到最終的位置,拚湊出一個身穿貂裘,手握弓弦,大半張臉滿蓄胡須的伊赫人,他在隔斷南北的一條江河之上,用一雙眼睛看向對岸。
那裡是南黎。
機關“哢噠”一聲響,那個拚湊完整的伊赫人像忽然下陷,以北的半幅畫卷隨之陷落,要不是戚寸心及時抓住邊緣的黃銅塊,她整個人就又要落入底下那黑沉沉的,好像個旋渦一般的石洞裡。
底下正對著的,就是那個鱷魚潭。
“我拚好它了,先生您這是做什麽?”戚寸心一雙手緊緊地抓著拚圖邊緣的黃銅塊,仰著臉朝上面喊。
“底下的鱷魚不吃人,只要你松手下去,自有一道門向你敞開。”
那道蒼老的聲音傳來。
“我要是下去,就算是失敗,對嗎?”戚寸心幾乎不敢去看底下黑洞洞的一片,她高聲喊,“先生,我拚錯了嗎?”
“無一處錯漏。”
那聲音裡隱含幾分笑意。
“既然我沒有拚錯,那先生又為什麽要我離開?”戚寸心的聲音止不住顫抖。
“你是為你夫君而來。”
那道聲音卻說。
“先生為什麽覺得我是為我夫君來的?”戚寸心已經凍得麻木,可她還是咬緊牙關,不肯松手。
“世間傳道授業者眾,若為讀書明理,姑娘本有千萬選擇。”
他驀地停頓片刻,話鋒一轉,故意道,“你來,是要為你夫君多添一道助力。”
“就算我真的做了先生的學生,那您會幫他嗎?”戚寸心反問道。
“謝家天下,與我無關。”
那道聲音裡不帶絲毫情緒起伏。
“您都說了不會,”戚寸心仰著頭,卻仍看不清上方晦暗之下隱藏的境況,“為什麽就不能相信我是為我自己來的?”
她話音才落,周遭忽然靜謐下來。
“先生?”她試探地喚了一聲,卻始終無人應。
雙手的力氣逐漸不夠,眼看她就要落到底下的水潭裡,但她才緊閉起眼睛,卻忽然感覺到有什麽繩索忽然纏住她的腰身,輕輕松松地將她帶了上去。
雙足落於地面,戚寸心才發覺自己的腿已經麻了,她摔倒在地,卻聽那道聲音重新響起:“你的右側有一方書案,接下來要做些什麽,你一看便知。”
光線忽然明亮了些,照出那一方書案上,擺放的各類書籍,筆墨紙硯,還有一個棋盤,兩隻棋笥。
因為兒時被母親帶去東陵,此後多年一直沒有什麽機會多讀些書,更不必說分辨名家字畫,這些她都一概不知。
但偏偏擺在她眼前的試題都避不開這些。
所幸的是,她發現擺在一旁的書籍有幾處竟是試題上提到的,她望了望四周,小心翼翼地問了聲,“先生,您放這些書在這兒,是允許我翻嗎?”
“案上之物,你皆可取用。”
“謝謝先生。”
戚寸心忙說一聲。
雖有書籍在側可供翻閱,可在那些厚重的典籍裡要尋幾處零星的答案,這無異於是大海撈針,但戚寸心自己多點了一支蠟燭在案上,竟也靜下心一點一點地努力去翻找。
她近乎已經沉在書海試題裡,卻不知外面的天色已逐漸暗淡下來。
最後一筆落下,戚寸心才舒了口氣,轉瞬明亮的光線令她下意識地閉起眼睛,只聽紙張的聲音微響,她一點點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原來已身在九重樓中,木梯猶如螺旋一般纏繞而上,勾連九重。
牆壁鑲嵌的木架上擺放無數書籍,一層接一層,浩瀚如海。
樓頂懸掛的一顆渾圓的珠子散出來的明亮光線充斥著整座樓,令人不敢逼視,重明鳥的圖騰在每一處柱身刻畫分明,金漆閃耀,栩栩如生。
而一白衣飄飄的老者仰躺在第二層樓的欄杆上,腰間懸掛一柄長劍,手中捏著的幾張宣紙,寫滿她歪歪扭扭的字跡。
而在他身畔,還立著一個背著劍的年輕女子,那女子一襲青衣,烏黑發髻間只有一根銀簪,面容清麗。
“姑娘這字,堪比稚兒。”樓上的老者忽然開口,正是她聽到的那道聲音。
“請先生見諒。”
戚寸心有點不好意思地抿了一下嘴唇。
“答不出的,你都寫‘不知’二字。”老者的聲音透了些明顯的笑意。
戚寸心有些窘迫。
“竟還有自己答的題?”他露了點興致,頗感意外。
“我答對了嗎?”戚寸心聞聲,一雙眼睛亮起來。
“都錯了。”
“……哦。”
戚寸心耷拉下腦袋,“對不起先生。”
“若來的是個滿腹經綸的雅士,怕是也答不出其中一二,只是沒想到來的是你這麽個小姑娘,這些原也不是為你準備的。”
“那盡是些晦澀深奧的古籍,少有人知,”老者轉過臉來,胡須花白,一雙眼睛卻明亮得像個青年似的,或常年帶幾分醉意,好似個臨凡的老神仙,“但若來的是個雅士,恐怕也不會拉的下臉,去翻擺在手邊的書。”
小貼士: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https://www.52shuku.vip/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傳送門:排行榜單 好書推薦 天作之合 甜寵文 情有獨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