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經過蘇筱自己的一通分析,夾雜著蕭辭間或的“嗯”和“哦”,她終於認清了自己的處境。
店小二是被推出來背鍋的。
白清曉是因為蘇筱而被迫躺槍的。
暗處那人真正的目的只有蘇筱。
而蕭辭也輕描淡寫解釋了蘇筱身上的蠱蟲,並不算多難纏的種類。以她剛剛晉了金丹四重的修為,還能壓製數日。待回懷清便能解決。
但蘇筱仍是後背發涼。那人已經對她下了兩次手了,今晚,不見得就會讓她安然度過。
思及此,蘇筱忽然心中發怵,後背一陣一陣發涼,手指不由自主地緊緊扣住桌沿。
終於,蘇筱抬眸,定定看著蕭辭,下定決心道:“蕭師叔。”
“嗯?”
蕭辭淡淡抬眼看她,神情淡然,似乎在等著蘇筱又神采飛揚地和他說什麽新發現。
他眉目冷峻,輪廓深邃,像是一尊沒什麽情緒的玉雕。燭火跳躍,卻又蒙上一層柔和。
這讓蘇筱多了幾分勇氣。她咬咬唇,道:“我今晚能待你房間麽?”
蕭辭:......
回應蘇筱的,是一道不容抗拒的強硬靈力。這股靈力不由分說推著蘇筱往外。
被推到門口時,蘇筱伸著腦袋,用力掰住門框,道:“蕭師叔......”
“砰”一聲,房門緊緊關合,險些拍到蘇筱臉上。
蘇筱在門口敲了敲,房內分明有腳步,蕭辭卻不再理會她。
蘇筱垂著頭,悶聲喃喃道:“一個人真的會害怕呀......”
她聲音不大,更多是在自言自語。但修真之人耳力甚佳,聽見這一句,屋內蕭辭眼神微動。
蘇筱語氣低落,聲音聽起來像是被雨淋濕的小貓的叫聲,委屈又可憐,細弱的嗚咽著。
蕭辭定定坐了一會,手指在膝上輕扣,似在思忖,只是偶爾目光會轉到門邊的木架上。
過了許久,他終於緩緩起身,打開了門。
門外空無一人。
蕭辭臉色微沉。
而蘇筱剛才見蕭辭心意堅決,也自知自己要求有些逾越,實在是沒有法子,也隻得回自己房間了。
她翻來覆去不敢入睡,隻撐在窗前愣愣發呆。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點女人的哭聲。
哭聲壓抑,斷斷續續,萬籟俱靜的夜裡顯得極其詭異。
蘇筱將頭捂在被子裡,依舊輾轉不安,難以入睡。許久,她壯起膽子抱著劍循聲而去。她倒要看看,是誰在裝神弄鬼。
咒術、蠱蟲、半夜哭聲。
惡毒女配真就沒有人權了麽?!
蘇筱素不是個任人拿捏的主,幾次三番被暗算,神仙也忍不了了。
她氣勢洶洶尋聲而去,卻未見人影,隻余地上一小截淡紫色的流蘇穗子。上面帶著一層青綠的薄光,很快便消失不見。
那是紀依雲的氣運。
方才在這裡哭的,竟是紀依雲?
蘇筱俯身拾起穗子,辨了許久,發覺是枚劍穗。可是印象中紀依雲的佩劍似乎沒有掛這些東西。
思忖片刻,蘇筱還是將那枚穗子放入了芥子戒,想著尋個時機還給紀依雲。
往後兩日蘇筱過的心驚膽戰卻又安穩。再沒有什麽莫名其妙出現在身上刻了咒術的珠子,也沒有忽然潑到身上的茶水。但她總覺得體內有什麽東西在緩緩蘇醒,在沿著骨髓經脈蠕動爬行。
她不安地出聲:“師姐,咱們還有多久回宗啊?”
紀依雲眼風一掃,道:“到了。”
“嗯?”蘇筱極目遠望。重巒疊嶂的山嶽之中,矗立著幢幢簷牙高啄的宮宇。新雨過後,空氣濕潤清醒,每座宮殿的琉璃瓦都是明亮澄淨,反射著淡藍的天光。
充沛的靈氣籠著整片山嶽,彰顯天下第一劍宗的威嚴。
來迎蘇筱四人的,是大師兄司如。老遠蘇筱便見來人一身青光,氣運耀目。這位大師兄,可是日後會執掌懷清的。
“大師兄。”蘇筱乖乖巧巧喚道。
司如愣了片刻,依次打過招呼,擰眉看著白清曉,道:“白師妹傷勢還未愈麽?”
幾人在淮寧那段小插曲,紀依雲已經提前與司如說過了。
白清曉蒼白一笑,道:“沒事,過幾日便好了。重巒試煉應當還趕得上。”
司如點點頭,問蘇筱道:“蘇師妹,你體內蠱蟲如何?”
這大師兄給人一種安穩溫潤的感覺,說話溫和大方,如沐春風。
蘇筱聳聳肩,道:“不知道。但是蕭師叔說死不了。”
——死不了。蕭辭的原話,蘇筱原原本本複述了一次。只是學不來他無所謂的語氣。
司如道:“你們兩個隨我去東側峰。”
隨後他轉向蕭辭,拱手做禮,恭敬道:“蕭師叔,多謝對我師妹的一路照拂。待她們傷愈,我親自上凌霄峰感謝。”
懷清劍宗禮數周全,按理說,司如身為大師兄,是應當送蕭辭回凌霄峰的。他這番話,便是向蕭辭解釋,眼下急著送蘇筱和白清曉去看病,下次再登門感謝。
蕭辭輕輕搖頭,表示不必如此麻煩,隨即兀自禦劍去了最高的那座峰。
蘇筱眯著眼望了望,他身影漸漸埋入雲中。凌霄峰高聳入雲,峭壁孤寒,原是師祖一人居所。蕭辭被他收為弟子以後,便也居於那裡了。
師祖他老人家又慣常消失。“凌霄峰那位”,漸漸便指代蕭辭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