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塵還保持著頃身的姿勢,隻覺一陣涼風襲過臉頰,他也不覺得尷尬,頓了片刻,緩緩站直。
…
顏婧兒重新回了奉陽街,婢女稔冬問馬車上的東西可否要卸下來,顏婧兒說不必。
稔冬欲言又止。
今日的心情如海浪波濤起伏,令顏婧兒覺得精疲力盡,洗漱後不久,她便眼皮子一沉睡著了。
還好,是虛驚一場。
再醒來時,她是被外頭的喧鬧聲吵醒的。
奉陽街這邊宅子不大,裡裡外外也就兩進的宅院,外院有什麽動靜,內院基本都能聽得清楚。
顏婧兒迷迷糊糊醒來,問香蓉道:“外頭怎麽了?”
“姑娘,是大人回來了,一同回來的還有大理寺的許多官兵,賀璋賀大人也在。”
顏婧兒點頭,顧景塵身上還未洗脫嫌疑,他要回來,大理寺的人自然得看著。
那廂,顧景塵也得知顏婧兒睡醒,便從外院匆匆趕過來,但才走進院中,顏婧兒就命丫鬟把屋門關上。
“……”
顧景塵吃了個響亮的閉門羹。
跟在身後的大理寺少卿賀璋依舊面無表情,當是看不見。他派人在院外站著,自己也側過身站在院門口。
而顧景塵,在屋門外徘徊了幾步,平日裡在朝堂上能言善辯、足智多謀的人,這會兒卻有點局促無措起來。
哄人他不在行,尤其是哄顏婧兒。
思來想去,他站在門邊,對著門縫說了句:“婧兒,我錯了。”
那廂,賀璋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嘴角幾不可聞地抽了下。
“婧兒?”顧景塵眯著眼朝門縫看,但也沒看到什麽,他斟酌道:“我此趟回來不能久待,時間緊迫,婧兒讓我進去說話可好?”
裡頭沒人應聲。
“外頭這麽多人都看著,婧兒就留些顏面給我吧。”他這句是壓低聲音說的。
但裡頭依舊沒動靜。
“婧兒…”顧景塵盯著銅製門環上的花紋定定地看了會,無奈道:“婧兒要我如何?你且說出來,但凡我能做到,必定讓婧兒滿意。”
“你走吧,我這會不想見你!”
顏婧兒坐在椅子上,想到他瞞著自己,害她這般辛苦擔憂了多日,她就很生氣。
“那婧兒何時想見?你給個準話,屆時我再來。”
“……”
“婧兒?”顧景塵催促。
“你到底走不走?”顏婧兒覺得顧景塵這臉皮也實在厚,氣得很。
但她還是低估了顧景塵的臉皮。
顧景塵在外頭等了會兒,見她沒像以前在青州時上當過來開門,便幾步走到院外,從一個護衛身上抽了把刀過來。
甄嬤嬤唬了一跳,驚呼:“大人要做什麽?”
顧景塵沒理,繞過回廊,走到西邊的窗戶,對著窗口就是一劈。
哐當一聲,兩扇小窗就落了地。
甄嬤嬤:……
賀璋:……
屋子裡的顏婧兒聽見聲音,才轉過頭,就見窗邊石青色的衣袂一飄,顧景塵從窗外跳了進來。
“……”
顏婧兒起身欲躲,那廂顧景塵就飛快捉住她手腕。
“婧兒,我的好婧兒你莫氣了。”他從身後抱著人,好言好語地哄。
站在一旁的香蓉都不敢看,她低著頭,想了想,也飛快地開啟門閂,然後跑出去了。
如此一來,屋內就只剩下顧景塵和顏婧兒兩人。
顏婧兒被他從身後抱著,掙也掙不開:“顧景塵你放開我!”
顧景塵沒好不容易進來的,又怎麽肯放?
放不是不可能放的。
便默不吭聲任她捶任她打。
顏婧兒打了一會兒,手又疼又累,“新仇舊恨”加起來,就不爭氣地紅了眼眶。
“你為何要瞞我?”
“你不知道我一個人多擔心嗎?”
“我擔心得睡不著吃不下,整日都想著要如何給你洗脫罪名,心驚膽戰生怕漏了什麽線索。”
“可你呢?好端端的在牢裡閑情度日,你究竟將我當什麽了?”
顧景塵將人扳轉過來,拿袖子去幫她揩淚。
他其實早就後悔了,當時在牢裡見她轉身離去時,他就已經後悔了。這會兒見她哭,除了自責,更多的是心疼。
“你當初在書房答應什麽事都不許瞞我的,難道你忘了?”
“婧兒…”顧景塵動了動喉嚨,低聲道:“沒忘。”
“那你為何還要瞞我?”顏婧兒眼淚忍不住漱漱下落:“適才在火中,我差點以為……”
當時的情境,顏婧兒都不敢再去回憶,有那麽一刻,她被巨大的恐慌籠罩著,全身涼得發抖,害怕自己又變成孤獨一人,害怕自己空歡喜一場。
她的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怎麽擦都擦不盡,顧景塵手忙腳亂地擦了會兒,索性直接將人抱進懷中,讓她的臉貼著自己的胸膛。
“婧兒,我錯了。”他閉眼道。
顏婧兒這一哭,竟是一發不可收拾,連日來擔驚受怕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這會兒身心一放松,反倒是止都止不住。
溫熱的淚水很快就打濕顧景塵胸前的衣裳,透過薄薄的布料,浸入他肌膚,也浸透他的心臟,酸酸漲漲的。
外頭,甄嬤嬤聽著顏婧兒嗚嗚咽咽的哭聲,也忍不住抹眼角。別說她們姑娘還這般年紀小,就是她自個兒,都一度覺得快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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