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瀟暮低嘖了聲:“消息倒是很靈通。”
“他在哪?”
“國公爺書房等候。”
進了書房,果真見信國公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面色有些沉。
段瀟暮覺得,他這個父親似乎沒有哪次見他不是沉著臉的,看起來就像極其後悔生他這個兒子。
他懶懶地踱步過去,連禮都懶得行,也大馬金刀坐在對面:“父親找我有何事?”
“你心裡清楚。”
“不清楚,還請父親明說。”
“適才在成賢街,你為何要幫顧府女眷?”
段瀟暮毫不在意呵笑了下,說道:“舉手之勞罷了,父親莫誇。”
“豎子!”
信國公氣,這段時間肉眼可見地兩鬢生了點白發,對於這個兒子他實在無可奈何。
大聲呵斥過後,他強自忍下氣來,好言相勸:“你可知,眾目睽睽之下你這麽踢打舉子,萬一朝中有人參你一本,你吃不了兜著走。你這世子之位還要不要了?”
段瀟暮不答,面上卻是一派無所謂的樣子。
信國公忍了忍,終是覺得這個兒子孺子不可教,氣得將茶盞摔在地上。
書房裡“啪”一聲破裂碎響,與之一同碎裂的還有維持了許久的這段表面父子情。
“你到底是為了什麽?”信國公問。
“大義。”段瀟暮懶懶吐出兩個字。
信國公微怔,隨即嘲弄地笑了兩下,說道:“你知道什麽是大義?段家家族的榮耀延續才是大義,沒有三皇子上位,段家只會越來越敗落,若是三皇子上位,段家就是大塑朝最鼎盛的勳貴,還可再延續百年。”
“而你近日是在做什麽?”信國公繼續道:“你頻頻動作查當年的科舉舞弊案,當我不知……”
段瀟暮打斷他:“是你做的?”
信國公瞳孔一縮:“你查到了什麽?段家之命脈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我勸你謹慎考慮你的大義!”
聞言,段瀟暮輕掀眼皮,盯著自己父親。
信國公道:“怎麽,無話可說了?”
“父親,”段瀟暮斂去吊兒郎當之色,緩緩道:“國家是大義,百姓蒼生才是大義。三皇子無明君之相,即便他坐上那個位置也不長久。屆時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況且…”他繼續道:“段家的繁榮不是依托皇位是誰繼承,而是依托後世子孫。若後世子孫是一群廢物,天皇老子都拯救不了!”
話才說完,迎面就是啪一聲脆響,繼而滿室寂靜。
“你這個不孝子孫!”良久,信國公怒叱。
段瀟暮捂著臉,慢吞吞轉過頭,笑了。
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上有賢父,下才有孝子。我為何不孝你不知道?”段瀟暮抹了把嘴角的血,問道:“父親,兒子生辰何年何月何日,恐怕你早已不記得了吧?”
“人人都說我貪慕這個世子之位,呵——”他冷笑:“我貪慕的……”
他停下,動了動喉嚨。
“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段瀟暮擺了擺手:“世子之位我不要,他想要,隻管拿去。”
“你以為,我在襄州九死一生只是意外?”他從懷中掏出封信丟在桌上:“你自己看吧,你寵愛的枕邊人,是何等蛇蠍心腸。”
說完,段瀟暮再也不看信國公,抬腳揚長離去。
身後的信國公打開那封信,看完後,踉蹌了下,瞬間,像老了十歲。
顧景塵將顏婧兒從醫館抱出門,沒去奉陽街,而是直接乘馬車回了百輝堂。他還得趕回百輝堂處理庶務,但不放心顏婧兒一人在奉陽街,索性便吩咐香蓉回去告知甄嬤嬤她們,順便收拾東西回相府。
馬車到常府街時,管家顧荀也得了消息,他得的是顏婧兒的馬車在路上被人攔住,之後起衝突,顏婧兒被送去醫館。
具體是個什麽情況不得而知,正要出門時,就見顧景塵抱著人下馬車了。
這會兒開年都挺忙,門口還有其他屬官進進出出,怎一瞧見顧景塵穿著身緋紅官袍抱著個女子進來,都唬了大跳。
這一幕還挺稀奇,眾人想看又不敢看的,紛紛回避,暗暗打量。
顧荀跟在身後,詢問:“大人,顏姑娘這是怎麽了?我聽說去醫館,發生了何事?”
姑娘家來癸水也不好到處說,顧景塵顧全顏婧兒臉面,隻含糊道:“身子不適,無大礙。”
“哦,那幾個鬧事的打算如何處置?”顧荀問。
“京兆尹已經去拿人,鬧事者不必縱容。”
顏婧兒一聽,也顧不得羞臊了,趕緊探出頭,道:“大人,不可,此時非常時期,若是大人將那幾人抓起來,事情鬧大,對大人不利。”
“婧兒放心,”顧景塵安撫她:“我自有分寸,你隻管歇息就是。”
說完,他抱著人從容鎮定地進了百輝堂。
百輝堂書房裡,有幾個屬官在等著議論事,顧景塵進門也沒管,抱著人徑直去了裡間的床榻,又吩咐人備熱水煎藥,然後才理了理衣袍出來。
顧景塵在外頭忙,顏婧兒在裡間躺在他的床榻上,還能聞見被褥上的松木香氣。
她有些走神,一直想不通顧景塵身上的香氣為何如此特別。男子大多喜歡沉香、檀香,或是龍涎香,而顧景塵卻並不喜歡在衣裳上熏這些香,但是松木香氣卻自然而成,仿佛與他渾然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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