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要上車。
裴恬一隻腳已經踏上了車後座,她眨了眨眼,動作突然停頓住。
接著,她收回腳,複轉身,朝陳挽月的方向奔去。
裴恬張開雙臂,將陳挽月抱了個滿懷。
陳挽月全身一僵,她遲疑地伸出雙手,回報住裴恬。
“姨,我就是想抱你一下。”裴恬聲音軟糯糯的,“抱抱就不冷了。”
“哥哥和我都很需要你。”
陳挽月眼睫上下顫了顫。
她痛苦地閉了閉眼,幾不可聞地點了下頭,幾秒後,突然出聲:“恬恬願不願意喊我聲媽?”
裴恬臉紅了紅,她揚起唇角,很小聲地喊了句:“媽。”
陳挽月點頭,閉上眼,藏住眸中的淚光。
“我在。”
裴恬走了,粉紅的衣角消失在轎車車廂中,再不見影。
良久,李阿姨給陳挽月搭上外套,“夫人,外面天寒,咱們回去吧。”
陳挽月:“我不冷。”她輕輕搓著手心,“抱抱就不冷了。”
-
陳挽月沒有吃晚飯,而是回了房間。
這個房間,還是陸琛在時設計的婚房,每一寸每一毫,都是她喜歡的樣子。
只是外物終究是抵不過歲月的侵蝕。
哪怕陸池舟後續翻修,也沒回歸原來的模樣。
陳挽月在這度過了漫長孤獨的歲月。
她想,在這裡走,也許還能跟上陸琛的腳步。
陳挽月在房內的搖椅上,枯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時間似已經靜止,黑夜濃墨一般稠。
陳挽月拿出手機,撥通了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在等待電話接通的時段裡,她淡漠地從抽屜裡摸出幾個瓶裝藥瓶。
藥瓶表面寫的是抗抑鬱的藥物。
但實際,早已經被她替換成了安眠藥。
自從那次之後,陸池舟嚴禁家裡出現任何助眠藥品,以及鋒利匕首。但她失眠太過嚴重,醫生還會開少量的安眠藥,由李阿姨盯著她吃。
這些藥,她從來就沒吃過。
攢著,也有這麽多了。
陳挽月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藥瓶,目光沒什麽焦距。
吞藥,是一個生不如死的過程。
她承受過一次。
這第二次,是懲罰也是贖罪。
她是個懦弱的母親。
不配擁有體面的死法。
陳挽月一片片吃著藥片,口中苦澀一片。
電話嘟嘟兩聲,顯示被接通。
那邊低沉的男聲壓得很輕,“媽?”
陳挽月:“幾何,你是在出差嗎?”
“是。”陸池舟回答,又道:“我過幾天便回家看你。”
陳挽月低下眼,“恬恬經常會過來陪我,你忙,不礙事兒的。”
說起裴恬,陸池舟聲音霎時便湧現笑意,“她在哪,哪就熱鬧,我爭取早點把她娶回家,讓咱家熱熱鬧鬧的。”
陳挽月輕輕牽起唇角,“所以你要好好努力,對她再好一點。”
陸池舟:“嗯。”
二人不著邊際地聊了會。
到最後,陳挽月低聲道:“我有些困了,準備睡了。”
“你也要早點休息。”
陸池舟:“好,聽你的。”
電話掛斷。
陳挽月突然流了滿面的淚,她捂著臉,後腦靠著桌角。
意識漸漸開始模糊起來。
這個劑量,還不夠。
她顫著手,繼續拿藥瓶,傾倒了半瓶的藥就要往口中塞。卻在最後一刻,頓住了動作。
一道清脆的嗓音,突然響在耳畔——
“哥哥和我都很需要你。”
需要。
陳挽月唇瓣抖了抖。
她真的被人需要嗎。
陳挽月腦海中突然倒映出五年前,意識快要消失的前一刻。
那時正是深夜,少年破門而入,看清她的模樣後,突然栽倒,重重跪到了她面前,一滴滴淚落在地板上,像是血般映出深色。
他哆嗦著手臂,卻不敢碰她,隻第一時間打了急救電話。
快要徹底失去意識時,耳畔是一聲聲沙啞到破碎的呼喚。
“媽。”
“媽…”
“…我只有你了啊。”
裝著藥片的手,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
陳挽月閉了閉眼,崩潰地將手中的藥片一把甩到地上。
藥片與地板碰撞,嘩啦啦一片響。
陳挽月用著最後的力氣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進洗手間,想把已經咽下去的安眠藥催吐出來。
這時候,房間的大門被人一把推開。
李阿姨看到滿地滾落的藥片,抱頭失控地尖叫一聲。
她握著手機,極度驚懼地說:“少爺,夫人,夫人她,她又吞藥了!”
“怎麽辦,您說怎麽辦啊!”
電話那頭,是死一般的寂靜。
李阿姨抖著嗓音,試探著喊:“夫人,夫人,您在哪?”
終於,她在洗手間的地上,看見了已經失去意識的陳挽月。
第55章 我甜 怕她,不要你
京城近日下了好幾場大雪。
雪花漫天飛舞, 紛紛揚揚一片,氣溫也一度降到了零下。
李阿姨在那天后和裴恬打了電話,說天氣冷, 她一個小姑娘就別跑來跑去了。
裴恬本想說, 這不礙事兒,但轉念一想,陳挽月的情況畢竟和常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