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犯困，迷瞪著攪拌杯子裡的冰塊。突然人群一陣騷動，看到大家圍著剛進來的人，熱熱鬧鬧說什麽“學長才來啊”“這麽晚我們都要去下一輪了”“沒能灌歐巴酒也太可惜了”。

　　“是誰啊？”他問身邊的同學。

　　同學說：“研一的一個哥，中國來的留學生，今天是他包的場呢。”

　　左載沅精神了一點，支起身子看。其實不用刻意，那人比周圍人都要高出一個頭，可以說鶴立雞群，理著很利落的短發。比起之前看起來又高了似的，不過……還是很帥。

　　“載沅，下一場了，你還去嗎？”同學晃他，“明天是周末，要不要繼續？你醉了嗎？”

　　“沒有，我想去。”左載沅說。

　　他確實是有點醉，不然他應當避開這個人的。

　　2

　　聯誼總是要走三輪，第一輪吃烤肉類的正餐，第二輪一般是炸雞啤酒，等到第三輪還想喝得去KTV之類的地方。之前左載沅從沒去過第三輪、比起喝酒，他更願意早點回家睡覺。

　　他這回喝了很多酒，所以情緒混亂，所以非常唐突………在大家要告別時拉住了那個人。

　　很無賴，很丟臉，但很想你。

　　他聽到哥說話，明哥扶著他。

　　“沒事，我送他回去吧，我們很熟的。”

　　3

　　左載沅是高中時回韓國上學的，那時放學總碰到一個很高的哥哥，因為兩個人學校挨著。他總喊他明哥，那個人全名是趙明達，載沅中文很好，知道這兩個字，是光明的明，通達的達。

　　從前他只是愛黏著明哥，可後來他發現了自己的貪心，他連明哥的女朋友也會嫉妒，他想獨佔明哥。偏偏對方對他的一切小行為都很縱容，會讓他留宿，跟自己睡一張床，分享同一根冰棍兒。

　　但可能這只是明哥混淆了兄弟與情人的界限呢？

　　盡管他考上了和明哥一樣的大學，兩個人吃午飯時形影不離，但他還想要明哥牽他的手。

　　那天是吃的烤肉，烤肉時基本是趙明達在烤，左載沅只需要坐著等投喂，他是被照顧的那方。被烤出香味兒的腰油與大小合適的梅花肉，蘸著醬汁，連同辣白菜、蒜一類的小菜裹進紫蘇子葉。明哥有時還會包好了給他塞進嘴裡，所以左載沅最喜歡吃烤肉，只有兩個人時喜歡，與別人一起時也喜歡，因為他想讓別人看到明哥照顧他。

　　“今天出來就吃烤肉啊？”趙明達問他，“當然，光吃也挺好。我以為你有事約我呢。”

　　“是有事。”

　　左載沅也沒想到，自已攢了很久的勇氣，不是用來告白，而是用來逃跑。

　　當時是怎麽說的？

　　“嗯……我還想說，上大學也很久了，我應該交一些新的朋友。哥不是朋友很多嗎？我也想……嗯，所以我的意思是，以後我們少見面吧。”

　　趙明達夾肉的動作停下來，左載沅低著頭，沒敢看他的表情，只能聽到聲音。

　　“沅兒，開玩笑呢？”他說，“這玩笑有點傷人了，我不喜歡啊。”

　　………

　　趙明達先走了，篦子上的肉烤糊了。

　　走的時候左載沅去結帳，老板說先走的那個已經結過帳了。

　　4

　　出租車裡，黑漆漆一片又安靜。但左載沅不覺得尷尬，這樣正好，他們彼此都看不到對方的表情。他靠到明哥懷裡，其實沒有醉到不省人事，但想發酒瘋，他聽到明哥的呼吸聲，就想討一個吻。

　　他伸手拽住哥的領子，對方握住他的手腕。

　　“幹什麽？”

　　左載沅沒回答，趁著酒勁兒吻了上去。

　　趙明達沒躲，反而扣住他的後腦杓，加深了這個吻。松開後，問他：“左載沅，什麽意思？不是不想和我再見面嗎？”

　　“明哥，不要叫我全名……”他抽抽噎噎，“很陌生的。”

　　“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不是……我不想做朋友……”

　　“為什麽？”趙明達掐住他的左臉，恨恨問，“你討厭我？那我以後也會一直叫你全名，咱們又沒有沾親帶故，左載沅，你也就叫我學長吧，學長nim。”

　　“不要，我……因為……”

　　那句話擠到嘴邊兒，酒精麻醉了大腦，左載沅一時無法判斷說出以後是好是壞。但還是說了，明哥威脅他要變成陌生人，他得解釋。

　　“對不起，因為我喜歡明哥，才沒法做朋友……你別討厭我好嗎，我不是故意的。”

　　趙明達不說話了，左載沅猜他生氣，於是哭得更凶，抱住他的腰小聲求他：“對不起哥，我錯了，你別不理我……我可以改嘛，以後也會乖，別那樣叫我……”

　　5

　　大概是左載沅哭得太慘，前面的司機都勸他們說：“唉，朋友之間有什麽誤會說開就好了，別鬧僵了……”因為上車以來他們說的都是中文，司機聽不懂，隻當是朋友吵架。

　　“不是朋友，”趙明達換了韓文，“是情侶鬧矛盾。”

　　左載沅哭聲停住了，他抬起頭看明哥的表情，太黑了，還是沒看清。

　　6

　　“什麽意思啊？”左載沅問，“哪裡，哪裡有情侶？”

　　他聽到趙明達歎氣，然後抱住了自己。

　　“沒必要這樣，你自己矯情什麽……媽的，我不是罵你，我是說，為什麽你不信我？你把想說的和我說，我有什麽擺不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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