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強調:“我不是怕疼,我是怕針頭,也不是怕,我是受不了。”
虞見深順手幫他整理身上的毯子,“針頭怎麽了?”
“太尖,太長。”
他受不了又尖又長的東西扎進自己皮膚。
“反正我不打,誰愛打誰打。”
虞見深好笑地看著他,“醫生說要打針,這樣你能好得快一些。”
“我可以不聽啊,我就是不打。”
輸液室裡幾乎都是病人,程逸不是病得最重的,但一定是話最多最囂張的,還揚言要跑掉,誰聽誰頭大,像走錯地方了,該去隔壁兒科。
虞見深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正好這時公司打來電話,他只能起身走開一些,還不敢走太遠,怕一不留神程逸真跑了。
他剛才拿出手機程逸瞄到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張秘”。
虞見深是上著班突然趕回來帶他看醫生的,可想而知他今天一天的安排都會因此受到影響。
看著站在輸液室門外,一邊打電話一邊還要分神看顧自己的虞見深,程逸的良心突然痛了一下。
人不舒服心情是好不到哪裡去的,虞見深非要他打針他心裡自然有氣,他都那麽大了還做不了自己要不要打針的主,火氣自然逮著虞見深撒。
先撒完了再說。
現在撒完了,想到虞見深的好又有點後悔了。
他現在病成這樣都是他自找的,可不是人家虞見深的錯。
而且他從家裡開始跟人說話就沒禮貌,剛才還有跟父母告狀的嫌疑,難道虞見深欠他的了?
虞見深對他夠好了,又不是不關心他對他不聞不問,他懶得穿鞋虞見深都會提醒他不要光腳,到現在也沒有說過他一句,沒說他那麽大人了還怕打針,也沒有笑話他怕針頭。
虞見深把他當弟弟,他還真拿人家當親哥哥不成?
真有血緣他都算過分了,更不用說根本沒血緣,人家不必那麽遷就他。
被良心痛了一下,程逸高燒的腦子稍微清醒一些了。
虞見深打完電話回來,正想接著哄哄程逸,就見人蔫蔫地說:“那好吧。”
什麽好吧?
虞見深頓了一下,問:“你肯打針了?”
“打吧。”程逸整個人縮在毯子裡,“我會打針,你回去上班吧,這裡有阿姨陪我。”
他突然變得溫順聽話,轉變之快虞見深都有些措手不及,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接個電話,怎麽回來就不一樣了?
他默默看了一會兒程逸,排除他不是想把自己哄走然後趁只有阿姨一個人看不住他他再偷偷溜走,說:“沒關系,等會我送你們回去。”
“不用,我們可以打車。”程逸把毯子蓋過頭,只露出眼睛,也不看他,“剛才對不起了,我也不是真要我媽罵你,我知道她不會罵你的。”
虞見深點頭,“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
“知道你是有一點生我的氣,因為我聽醫生話,不聽你的,你可能會覺得我不疼你。”
程逸良心又痛了一下,“其實你聽醫生的也沒錯,是我跟你無理取鬧了。”
“可你確實怕針頭。”
他用怕針頭而不是怕打針這讓程逸有點滿意,說明他有認真聽,沒有以為他是在找借口。
“我是怕啊,可不打怎麽辦,我又不能在這裡跟你耗,我已經耽誤你很多時間。”
如果不是因為這程逸不可能輕易妥協。
虞見深想了想,溫聲問:“不看針會不會好一點?”
程逸不肯說他小時候被迫打針是整張臉埋在父母肩窩裡的,張了張嘴,過了一會兒才說話。
“……應該。”
輸液室的廣播響起程逸的名字,終於輪到他了。
程逸聽到這聲廣播差點就想反悔,但又不想再給虞見深添麻煩,自己老老實實站起來,披著那條毛毯像鬼一樣向護士們移動。
他太搞怪了,在成年人堆裡像個誤闖進來的,輕而易舉吸引整間輸液室的目光。
虞見深跟在他身後,毯子有一角拖地上了還得撿起來幫他拿著點。
進了注射室,護士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抬眼看見程逸穿得奇形怪狀地走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幫他拉毯子的,眼神古怪,但也沒說什麽。
“程逸是嗎?坐吧。”
所有注射方式程逸都恨,但他最恨的還是眼下他需要打的這種,俗稱屁股針。
護士在準備針管藥水,他看都不敢看,仰臉看跟進來的虞見深,沙啞地問:“我能反悔嗎?我真受不了這個。”
虞見深想了想,伸出手掌擋在他的眼睛前,“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沒有。”
護士語氣沒什麽起伏,“褲子拉下來,毯子拿走,速度。”
從他良心痛開始後悔就來不及了,毯子都保不住。
睡褲松緊帶被拽下來,碘伏塗在皮膚上。
程逸眼睛睜得很大,黑黑亮亮地看著虞見深,“她打了沒?是不是快了?”
虞見深知道他緊張害怕,用一隻手抱著那張毛毯,騰出另一隻手輕輕扶住程逸的後腦杓,把他仰著的腦袋輕按下來,虛摟著,輕聲問:“程逸,你知道我最擅長玩什麽遊戲嗎?”
程逸知道他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也努力不去想那尖銳冰冷的針頭什麽時候會深深扎進自己的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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