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兩人相撞的瞬間,杯中的牛奶灑了出來,在男生胸口的位置散開,打濕了他的毛衣。
男生重心不穩,被燙得下意識往後退,孟允柯猛地拉住他的手腕。
“對不起……”
男生慌慌張張地道歉,沒了眼鏡的一雙眼十分迷茫,俯身去撿地上的眼鏡。眼鏡和地毯都是深黑色,他胡亂在地上摸索,一時根本找不到眼鏡。
孟允柯很快回過神,俯身幫他撿起眼鏡,握在手中。
“給你。”
他靠近了面前慌亂的男生,手指捏著眼鏡中梁,將眼鏡架在他鼻梁上。
男生愣了愣,視線逐漸變得清明。他抬頭看著孟允柯,乾淨的一雙杏眼中流露出驚訝與慌張。
孟允柯與他四目相對,很快認出了他。
這是昨晚來買花的男生。
“抱歉,你沒燙傷吧?”
孟允柯關切地問。
“……我,”他艱澀地開口,“我沒,沒事。”
孟允柯站起身,伸手想要拉他一把。
男生似乎很抗拒肢體接觸,他像隻受驚的兔子一般彈起來,退了兩步,後腰抵在了吧台上。
他吃痛地皺起眉,窘迫極了,又扯了扯胸前被弄濕的衣服,再次道了歉,轉身跑到窗邊的卡座。
他快步將那台筆記本塞進書包裡,背上就往外跑。
孟允柯打量著他,視線掠過那過於寬大的黑框眼鏡,以及被弄濕的毛衣。
“我昨天見過你,”孟允柯叫住他,走到他身後,“你買了一支卡布奇洛。”
孟允柯比他高,穿著一身淺色風衣,肩寬腿長,整個人看上去風度翩翩。他鏡片後那雙眉眼銳利清澈,如同能將人的心思看穿一般。
“是的,”男生轉回身,臉上沒什麽表情,“我,我知道,你是店長。”
孟允柯問服務員要了兩張紙,遞給他擦衣服。
“不介意的話,要去我店裡坐坐嗎,”孟允柯柔聲說,“店裡有洗衣機,可以幫你把衣服洗乾淨。”
孟允柯發出了邀請,男生張了張嘴,猶豫片刻。
“麻煩了。”他低著頭說。
廣場上的音樂噴泉偃旗息鼓,陽光落在灰白色的磚塊上,映射出兩人的影子,一前一後。
“你叫什麽名字?”孟允柯問。
男生手中捧著還剩一半的熱牛奶,視線盯著地面。
“梁思眠。”他小聲說。
孟允柯只聽清了姓氏,“梁同學,你經常來花店吧?我見過你幾次。”
梁思眠悶悶的,低著頭,不太擅長與人搭話,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後,背著電腦包。
孟允柯帶著他進了花店,店員正在打掃衛生,回頭見到兩人一起進來,也有些驚訝。
“這不是昨天還來買過花的小哥嗎,”店員放下掃帚,“店長,你們怎麽碰上了?”
“正好遇上了,”孟允柯朝店員說,“咖啡沒來得及買,你去買兩杯回來吧,辛苦了。”
“好吧好吧。”
店員撇撇嘴,從抽屜裡拿了兩張現金,匆匆出門去了。
風鈴搖晃,悅耳的聲響回蕩在沉默裡。
梁思眠局促地站著,胸口的牛奶涼了,黏糊糊散發著奶香味,不太舒服。
孟允柯朝他招招手。
“脫下來吧,怎麽一直看著我?”
梁思眠這才反應過來,紅著臉把毛線背心給脫了。
他身上還剩一件淺灰色襯衫,看上去很瘦,肩膀舒展,身形修長。伸著手脫衣服的時候,隱約能看到不算明顯的人魚線。
孟允柯接過他手中的毛衣,拿進裡間。
梁思眠的視線跟隨著他一路走到店內走廊盡頭,而後關上了門。
門後響起一陣嘩嘩的水聲,此刻,花店裡只剩下梁思眠一個人。
他坐在沙發角落,兩隻手局促地放在膝蓋上,忍不住四處張望。
這是商城一樓南側的店面,夢柯花坊包下了兩個門面,打通中間的牆壁,正面都換上了玻璃窗,陽光傾瀉而下,落在店內爭相開放的花束上。
綠蘿、蝴蝶蘭、洋桔梗,精心打理的花束插在花瓶裡,就擺放在小沙發的兩側,色彩斑斕。
梁思眠小心翼翼地起身,看向沙發旁兩米多高的鐵藝架,一眼便看到擺在最高層的冰藍色花瓶。裡面插著的,是尤加利和滿天星做成的乾花。
他看著這個顏色獨特的花瓶,思緒飄回許久之前。
九月初的周末,搬校區的工作剛告一段落,同學們相約著在商城逛街,梁思眠獨自一人漫無目的地閑逛,不知不覺走進了花店。
店員趴在桌上打盹,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梁思眠輕手輕腳走進來,四處看了一圈,被這個獨特造型的花瓶吸引了視線。冰藍色的瓶身上布滿了細小的紋路,像是無數冰雪碎片拚接而成。
他好奇地想要摸一摸那些紋路,卻因為花架太高夠不到,只能勉強摸到花瓶的底座。
花瓶被碰得晃了晃,從架子上砸下來。
眼見花瓶要砸到他的頭,他向後躲閃,卻撞在一個人身上。
那人很高大,從身後貼上來,護著他的肩膀,及時伸出手,將花瓶穩穩接住,放回了貨架上。
“小心一點。”
極其輕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輕柔而沉穩。
那聲音梁思眠已經聽了快五年,卻是第一次如此真實的出現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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