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懷邈笑起來,這是他覺得最順心的事了,比他通過考試還高興。
“我的扣子,就是這麽棒。”季懷邈說。
“哎喲喲。”阮林摳著另一邊膝蓋,“還是醫生厲害啊。”
想著阮林的耳朵,季懷邈說話聲音沒那麽大:“什麽時候出院啊?我得大後天才能回去,能趕上嗎?”
阮林趕緊說:“你別管這個了,你忙你的。”
掛了電話,季懷邈還是很高興。一高興,覺得肚子又餓了,於是他給自己加了個餐。
吃著吃著,季懷邈回想著阮林的語氣,發現剛才講話的時候,光是自己在高興了,阮林好像挺平靜。
放下筷子,季懷邈抓了下頭髮。以季懷邈對阮林的理解,今天可是雙喜到了他家門,這會兒他應該在屋裡亂蹦才對。
撓撓下巴,季懷邈吃不下了。但是想著阮林掛在嘴邊的“啥時候也不能浪費糧食”的話,季懷邈還是大口大口吃完了。
睡前,季懷邈又做了十來分鍾的俯臥撐,等額頭的汗砸在地毯上時,他心裡的焦慮才稍稍緩解一點。
寫完今天的飛行心得記錄,季懷邈昏昏沉沉地睡了。
他難得做夢,夢裡也全是阮林。霧氣很重,他看不清楚阮林的表情。他喊著“扣子”,也聽得見阮林答應他,可就是找不見他。
回津連港這天,出發地機場報了大霧天氣。航班大屏上一排“延誤”“取消”字樣,季懷邈頻頻看手表,和其他乘客一樣著急。
他靠著窗邊站著,眺望跑道的方向。這慘不忍睹的能見度,讓季懷邈不得不長長歎了口氣。
刷著天氣信息,季懷邈窩在休息室沙發上,皺著眉頭翻雜志。
等了四個小時,季懷邈終於登上飛機。航班沒有取消,他松了口氣。
坐在座位上,他覺得這一整天過得都有些不順氣,這會兒覺得背挺刺撓的。
要是阮林在,會撲過來給他撓癢癢,還解釋:“我看藍天街上的爺爺奶奶會互相撓癢癢。”
老人家撓癢癢是真撓,年輕人撓著撓著就不知道幹什麽去了。阮林氣喘籲籲地躺在床上,季懷邈的背上被他抓得一道印接一道印,還真是解癢。
到家,屋裡竟然黑著燈,阮林沒在。
季懷邈心裡一沉,放下行李就給阮林打電話。阮林接得挺快,說今晚在白雲巷小院住。
看了眼時間,季懷邈沒歇腳,出小區刷了輛共享單車騎回白雲巷。
到小院時,阮林正端著西瓜從廚房裡走出來。夏天來了,一塊爽口的西瓜,能讓人舒坦很久。
見著季懷邈,阮林怔了兩秒,轉而笑了笑,跟他說:“來吃西瓜吧。”
這反應太平靜了,季懷邈想。
阮爭先坐在老藤椅上看電視,瞧見季懷邈,抬手跟他打招呼。放下手時,他指了指阮林,一臉的欲言又止。
這爺倆是怎麽了?季懷邈心裡直犯嘀咕。
今晚這西瓜,季懷邈怎麽都吃不出甜,他拉住阮林的手腕,跟他說:“我們出去聊聊。”
阮林不想去,阮爭先拱他:“快去,你都好一陣沒跟你哥好好說話了吧,快去。”
一路往老槐樹那走著,阮林幾次想把手抽回來,季懷邈越抓越緊。阮林掙不過他,隻好讓他牽著。
“說說吧,怎麽了?”季懷邈在老槐樹下站定,直接問他。
街對面的路燈下,簇擁著一團團小飛蟲,它們循著光亮,不知疲憊。
阮林摸摸脖子,轉了圈腦袋,含含糊糊地說:“沒怎麽。”
季懷邈握住他的肩膀,趁著昏暗的燈光,認真地看著他說:“從小到大,你能瞞住我啥事?”
“也有。”阮林說,“你看我右耳聽不見,不就瞞了你十來年麽。”
說到這個,季懷邈直吸氣,他心裡著急,語氣也重:“那我要是一直在你身邊,我一準第二天就發現了。”
不管什麽時候,阮林都看不得季懷邈著急,他軟了語氣,拉住季懷邈的手:“哎,哎,你冷靜。”
季懷邈看他一眼,移開腦袋,深深吐了口氣,再轉過來時,問他:“是不是,你聽到了什麽話,心裡不舒服?”
還真是什麽都瞞不了他,阮林心想。
這棵老槐樹,陪著他們度過了無憂的童年,看著他們表白心意,說出心底的秘密。
又一次,他們站在這棵老槐樹下。周遭很安靜,沒人經過這裡,不會有人打擾他們。
“哥,我們要不…分開…試試?”阮林吞吞吐吐地說出口,一句話讓他說出了五句的時長。
瞬間,季懷邈的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了。
他一手撐住樹乾,難以置信地看著阮林,出口的話像是從後槽牙擠出來的:“你說啥?你再說一遍?我是不是得去醫院查查我耳朵是不是壞了!”
“你別急啊,哥。”阮林又想去拉季懷邈,但被他甩開了。
季懷邈真生氣了,他胸口劇烈起伏著,嘴唇抿得很緊,手握起了拳頭。
他的這個反應,在阮林的意料之內。阮林知道,季懷邈平常溫和,真遇見事,氣起來得挺嚇人。
但是火氣上頭的季懷邈克制住自己,他偏開頭,理了理思路。他知道,阮林不會沒來由地來這麽一句。
他得問問,搞明白阮林這腦瓜子裡到底在想什麽:“是我小舅的話,惹你不高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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