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記者啊,你明天就去找,”楊立峰聽出他意思,不緊不慢地吸了一口煙,道,“你能找記者,我也能找。四年前用陳念的照片發《國家地理》得獎,現在用黃鶴的死來宣傳新電影。吃人血饅頭這一套你搞得挺溜的啊,牧也,你說是不是。”
梁牧也的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楊立峰這句話太難聽了,實在是往他心眼兒裡面戳。他也沒想到,對方手段能這麽髒,一時間竟然無以回應。
看屋子裡火藥味兒太濃,還是為人圓滑的王南鷗開口調和:“楊總,您要不說說條件。牧也和老鄭想讓《攀》順利上映,您就當幫我們,幫黃鶴一個忙。您看看,還有什麽是我們能幫您辦到的。”
楊立峰挺喜歡他說話這口氣,可他還是揪著梁牧也不放,盯著他的眼睛,說:“明天立峰在新疆辦巔峰挑戰賽,你讓池羽來參加,給我們撐撐場子。”
“巔峰挑戰賽”是立峰集團和紅牛近兩年旗下舉辦的一個品牌賽事。肖夢寒和另外一位中國自由式雙板滑手本來要一起參加。可那位滑手因為合同糾紛問題和紅牛解約後立刻宣布退賽,肖夢寒又上個月在悅恆開幕比賽上摔成骨折,堂堂在中國舉辦的世界級邀請賽,竟然一個中國面孔都沒有。這要求,從明面兒上看,竟然還不算太離譜。
桌上所有人都看著他,秘書甚至拿出了小本本打算速記,只見梁牧也冷著臉說:“你打誰的主意,也別他媽打池羽的主意。”
“還不樂意了。”楊立峰的語氣輕佻,似乎是知道點什麽。
“不是我不樂意,你問張艾達,她第一個不樂意。”梁牧也說。
楊立峰又把眼光轉向鄭成嶺:“鄭總,立峰體育收購速邁,200個億,做不做。”
給鄭成嶺嚇了一跳。本土品牌收購海外品牌,成功案例當然有,可是速邁已經落地幾年,做出了自己的本土渠道,公司高層完全沒有想賣的意思。他是喝了一口茶壓驚,才硬著頭皮推拒說:“楊總,我就是市場部一個小經理,能坐在這兒,也是因為我喜歡攀岩而已。您太抬舉我了。”
楊立峰最後把目光投向他旁邊的王南鷗。
“王總,龍山今年不要在尼泊爾注冊,你看這條件怎麽樣。”
王南鷗本來還賠著笑,這下,笑容徹底僵硬。
珠峰的商業攀登路線要從南面峰,也就是尼泊爾入內。目前,國內在尼泊爾落地的探險公司只有不超過五家,其中就包括立峰探險。龍山登山探險公司經過老板錢小仙幾年的經營,已經初具規模,在尼泊爾一旦注冊成立分公司,就可以在珠峰探險這個國內最最炙手可熱的探險項目上,和立峰分一杯羹。
梁牧也這才明白,楊立峰這前兩個要求都是在耍猴。無論是說把池羽連夜折騰到新疆參加什麽巔峰體育賽事,還是憑空拿出200億收購速邁,都是天方夜譚。他真正的意圖是最後一個。提到池羽的名字,他就很難客觀地想問題,他對自己剛剛的反應有點懊惱。
王南鷗遲遲沒答覆。梁牧也直接替他說:“行了,不用談了。”
楊立峰叫住他,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梁牧也,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吧。當年在慕士塔格,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人是陳念。我告訴你,陳念十八歲從雲南登山隊出來,第一次攀珠峰,就是我本人掏錢讚助的。整個隊都是我讚助的!你說我想不想救他?他是掉的冰縫,掉進去那一刻估計就已經沒命了。即使我派人上去,冒著自己損失人的危險,也救不回來。
“我是愛惜你的才華的,看你當時拍的那個攀冰的小電影想法很好,是我主動提出來讓你參展電影節。《人生如山》,這片子規格不夠,時長也不夠,當年那個新人獎,是為你這個片子設立的。可你呢,你是怎麽回報我的?”
這麽多年了,無論王南鷗還是鄭成嶺,再親近的朋友,都沒人敢在他面前提‘陳念’或‘慕士塔格’,他們知道這舊事在他心裡的重量。如今,這陳年傷疤竟然被楊立峰一手撕開。可梁牧也的心早如一潭死水,任何風掠過也再難吹起漣漪。
他沉聲道:“你為什麽不救他,你自己清楚。這麽多年了,且不說慕峰,難度更高海拔更高的,珠峰的營救,王南鷗你說說,龍山這些年救過幾次人?”
王南鷗不太敢得罪老大哥,勸他道:“牧也,行了。”
“好,他不說我來說,”梁牧也舉起自己的手,比了個數字,“三次!三條人命!三次,他們放棄原來的衝頂計劃,賠客戶全款,就為了把遇險的人拉下來。有被救的人拒付救援費用,最後還是錢老板自己掏的錢。你們呢?你們嘗試都不嘗試!那個人是不是陳念也不重要,哪怕不是陳念,不是我的朋友,不是精英運動員,那也是某個人的朋友,某個人的丈夫,某個人的兒子或者父親。你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楊立峰見沒得可談,也懶得理他,揮揮手示意秘書和女朋友起身離席。
一行三人,竟然隻坑了他一壺上好的碧螺春。梁牧也他們幾個也無心吃飯,結完帳就走去門口,鄭成嶺這才摸出自己的煙盒來。
王南鷗是為了朋友可以兩肋插刀的那種人,趁鄭成嶺點煙,他小聲對梁牧也說:“要不……我還是問問錢老板。萬一呢。”
梁牧也眼眶都紅了,他說:“錢老板是缺三根指頭能爬雪山的人,她努力這麽久,為了把公司做好。你覺得她會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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