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唐冉亭在內的三位助理攝影師對著團隊後期在北京找業內專家做的采訪,轉錄整理出文字稿,而梁牧也在此基礎上勾畫出思維脈絡和重點。而剩下的精細剪輯和過渡,畫面調色處理,則交給剪輯團隊來做。
鄭成嶺看完梁牧也粗剪後的成果,還沒配聲音和文字的A拷貝樣片,就已經激動得整晚睡不著覺。
骨架搭起來了,下一步就是填血肉。梁牧也在整個項目準備的一年期間拍攝了大量的B-roll,足以填補采訪片段的空白。這使得挑選B-roll變成了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他一天只能高度集中精力地做三個小時,再多一秒鍾,都要陷入決策疲憊。
如今,氣溫漸冷,剪輯團隊也進入最後的收尾階段。
自潘一格在格凸登頂那一天已經過去接近半年時間,他們想趕上10月1號北京山地電影節的送片截止日期,於是加班加點地工作。
梁牧也直接就把家裡客廳收拾成一個studio,搭了三個可站立工作台,可以隨時商量工作。後來,租的棚全天都有采訪任務,剪輯師索性來他家辦公,他自己吃喝睡也都跟他們一起。工作不能說是“侵佔”,而是完完全全地吞噬了他的個人生活,只有想放松的時候,他才會叫個外賣去韓知夏家吃。
過去三個月,他甚至給鄭成嶺配了把鑰匙,他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時隨時來訪,拿材料或者討論事情。如果自己在睡覺,團隊也總有一個剪輯師醒著。
現在,只剩下兩位剪輯師和唐冉亭在外面客廳工作,而梁牧也平日裡晝夜顛倒,正在臥室裡補覺,鄭成嶺卻突然來訪。
本來他以為鄭成嶺帶來了修改後的音樂,立刻從床上坐起來,挺興奮地給他打開門。
可鄭成嶺帶來的,卻是個壞消息。
“電影節沒法上映了,我剛得到審核組的消息,說黃鶴家人不讓上。”
第66章 剪輯
唐冉亭大驚失色:“怎麽會?”
“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們……”主剪輯師跟了這個項目四個月,對項目本身,對製作組都有了感情,此刻也在為他們打抱不平。
倒是梁牧也顯得最鎮定,也許是困的。
他聲音微啞,只是問:“到底是什麽理由?”
鄭成嶺道:“就說是心裡受不太了。”
梁牧也沉吟半晌,歎口氣,道:“章阿姨完全可以跟你我直說的。沒必要搞得這麽……”
鄭成嶺:“可能這種事情不好直說。”
屋裡瞬間沉默。梁牧也又開口,對著兩位剪輯師說:“如果現在從頭開始,刪去鏡頭……”
黃鶴是潘一格最好的朋友和攀岩夥伴之一,片子裡有不少對他的采訪鏡頭,在斯闊米什排的大量B-roll鏡頭也有他。之後,黃鶴來格凸給潘一格過生日,他又拍了很多個場景渲染出準備挑戰時潘一格的心境和團隊的緊張氣氛,這些鏡頭根本擇不清。哪怕是2019年,也沒有軟件有一鍵識別並刪除替換視頻的能力。即使是有,到底換成什麽片段,將如何影響故事的主線和節奏,也需要製作團隊花時間斟酌。
梁牧也低頭看表,也意識到,他們沒有時間了。
“別說不到一周,得給我小一個月,才能把活兒做得漂亮。”剪輯師說。
唐冉亭的眼眶一下紅了:“怎麽會這樣……之前怎麽一點風聲也沒有。”
鄭成嶺也難得垂頭喪氣,他說:“成片剛剛送審,他們……是剛剛看到的吧。”
梁牧也覺得頭疼,捏了捏眉心,說:“過兩天咱們要去重慶參加岩館的紀念活動,到時候周慧慧也在。”周慧慧是黃鶴的女友,也是攀岩愛好者。
鄭成嶺明白了:“到時候我去問問吧。”
梁牧也道:“這種事情,我們也不能勸,不好勸。他們決定了,就是決定了。”
鄭成嶺都覺得挺委屈:“黃鶴又不是徒手攀登出的事,他在電影裡也沒有摘過一次保護繩,都是掛繩子的……要不,我再去試試申請下寬限,畢竟咱們這個是特殊情況。“
梁牧也搖搖頭:“可以試試,估計沒戲。這電影節辦了十年,對所有片子都一視同仁。更何況背後是立峰探險的人,可能就等著揪我小辮子呢。”
北京山地電影節的主要資方是立峰探險公司,立峰探險的老總楊立峰和自己之間那些陳年舊事,他在接手電影項目初期,就跟鄭成嶺坦白過。
“那怎麽辦?”一時間,他也沒了主意。
梁牧也這才說:“咱把A拷貝的成片備份一下,現在著手準備B方案吧,把黃鶴的鏡頭剪掉。我也跟著一起,能多一個人是一個人。”
剪輯師愁眉苦臉:“10月1號之前根本做不完……”
“能做成什麽樣就做成什麽樣,參加不了電影節,我們就單獨上映,網上播出。”
言罷,梁牧也低頭看了看地面。
黃鶴家裡人在他發生意外後無法接受有一部宣傳戶外攀登和冒險精神的紀錄片上映,這心情也可以理解。只是時間寸了點,他們早不說,晚不說,偏要在他們剪好成片準備提交之前的兩天說。死者為大,事到如今,他們也只能默從。
得知黃鶴死訊後,除了悲傷,更多的則是壓力和忐忑。越想好好紀念已故的朋友,就越想把電影做好,期望越高,隨之而來的壓力也就越大。一種巨大的不安在心中孕育著,他接連幾個月都沒睡過一個好覺,韓知夏眼看著他都瘦了。如今得知這個消息,知道最壞的結果如何,仿佛聽見一顆石頭落地。他反而是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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