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什麽小男朋友。”他籠統地說了一句。
“你自己的事,你管好就行。”涉及到他性取向的問題,梁建生態度也不太好。
他立刻說:“我一直都管得挺好。”
梁建生沒有直接回應,就是說:“如果熠川還在……”
“如果他還在,就怎麽樣?您就有個正常的兒子?”
十九歲他跟全家人出櫃,那時候就換得梁建生一句“走出這個家門,你就不是我兒子”。梁牧也當年脾氣也硬,當然是抬腿跨出了那個家門,沒管梁建生要一分錢。可是熠川出事之後,種種外力作用之下,他們的關系又有所緩和。
到今天,梁牧也忍了三年的話,終於要忍不住,他全都說了出來:“為什麽熠川去偷偷參加比賽,您真的不知道原因嗎。他一直想要您一句表揚,要您的認可。您是為了他遺憾,還是為了自己遺憾?”
梁建生被他說得臉色鐵青。“他自己喜歡滑雪,他是自己想的。”
梁牧也都笑了,他說:“您騙得過自己就行。我也見過為自己滑的人。熠川當年,不是這樣的。至少不全是。”
他說話很衝,梁建生語氣也不善,也口不擇言地說:“又是你那個小男朋友。”
空氣中充滿了火藥味,梁牧也在零度以下的天氣裡把車窗搖下來一個小縫。他隻覺得要窒息。
他是今天才突然覺得,自己以善意出發,所做的這些努力是徒勞無效的。他以為是自己可憐梁建生,其實對方從頭到尾,根本沒有接受過、正視過他。對於梁熠川的死亡,梁建生自我欺騙的樣子很可笑。可對於梁建生的態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一種自我欺騙。
“別這麽不尊重人,”梁牧也說,“說出來您可能不信,但是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人。不愛財,不愛名聲,就愛滑雪。認識他這麽幾周,我第一次有想重新開始拍點什麽東西。我甚至寫了策劃書……”梁建生一直苦惱於自己退出戶外攝影這個圈子,梁牧也一直知道怎麽戳他痛處。
可梁建生卻沒聽下去,他打斷梁牧也,直接問他道:“你說他叫什麽?”
梁牧也完全沒有意識,就又重複了一遍:“池羽。羽毛的羽。前兩天WinterLasts挑戰賽,他還得了冠軍。”
車開到了家門口。梁建生自顧自拉門下車了,梁牧也不太能理解他奇怪的反應,還在十分肯定地說:“我有我的計劃,您怎麽想是您自己的事兒。接受或者不接受,我都無所謂。”
梁建生突然轉過頭,對他說:“梁牧也,你確定你了解他嗎?”
第47章 White Moment
這回,輪到了梁牧也愣住。一個可怕的想法在他腦海中浮現出來。
“當年熠川是怎麽去的雷佛斯托克,你知道嗎?”
“不可能。”梁牧也一概否決。他們認識了快兩個月……
梁建生走近自己辦公室,而梁牧也一反常態,一直緊緊跟著他:“您把話說明白點。”
梁建生從第三個抽屜裡拿出一遝文件,直接甩在了桌子上:“你自己看。” 他也是太了解自己兒子,知道他若不看到點證據的話,肯定會開口說他汙蔑。
是律師起草的某個民事訴訟的memo,全是英文。
“三年前,就是他背著我,夜裡開車帶熠川去比賽。”
梁建生說話的時候面無表情,不像是面對家人,倒像是面對下屬。
可梁牧也顧不得細看他神態。他只是攥著那張紙,努力掃讀關鍵信息,許久都沒答話。
梁建生乘勝追擊:“你還說他不愛錢,也不問問是誰爸當時拉著我要共同提出民事訴訟,索要賠償,說他兒子需要醫療費。我說我兒子人都沒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所以才有了眼前這個文件。當然,最後梁建生是拒絕了並案,自己找金牌律師單獨起訴,這張紙就沒有用了。肇事司機獲得了刑事判罰,除此之外,梁家在民事法庭輕松勝訴,又單獨獲得了一筆不小的賠償金。
“你當時……為什麽沒告訴我?”
“肇事者又不是他。追究,也沒有用。沒有法律意義。”
梁牧也拿著那一遝紙,轉頭就走出了梁建生的房子。說走也不太確切,應該是跑出去的。
車門關上,他才獲得些許喘息的空間,靜下心來,把那幾張紙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
案情提要上面寫著2015年1月17日,卡爾加裡發生的重大交通事故。
這個日子他一輩子也忘不了,對面那輛車的司機,肇事者的名字,他當然也認得。
只是原告那欄,梁熠川的名字和池羽的名字並排站在一起。拚寫都有些相似,活像一場笑話。
梁牧也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有點抖。他幾年沒有感受到這種情緒了,深呼吸幾口之後,手臂才恢復正常。
他這才發動汽車,直奔池羽家。
好像當時隔著一截電話線聽到梁熠川發生意外那時候。韓知夏當場悲痛欲絕,差點沒趕上當晚的飛機。而梁牧也之所以能夠讓理智佔上風,還開車親自去機場,無外乎是一種力量主宰著他。
不是悲傷,也不是遺憾,而是不相信。他要親眼看到,親口聽到池羽說,當年那個人是他。
從海港城開到池羽家,車程不過十八分鍾。他最近幾周也開過數次,每次的心情都略有不同,可總還是輕松和期冀佔上風。可這十八分鍾裡,他確實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把兩個月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回顧了一遍。之前的一幕幕在他腦子裡面按時間順序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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