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觀戰的群眾“Send it !!!(衝啊)”的聲音嗨成一片。他在高山之上並聽不見,可卻和大家的想法不謀而合。他在這個天然小U型池上又衝了一個後空翻。
最後,他以83.75分獲得了第二名,也把900分的積分握在了手裡。
獲得第一名的是歐洲空降的一位叫Hugo Vitesse的法國選手,出身單板滑雪世家,比池羽大一歲,去年就殺出重圍,晉級了FWT決賽。惠斯勒其實是Hugo參加的唯一一站北美賽區的比賽。
要說在北美的分站賽遇到實力如此強勁的歐洲賽區選手,實在是池羽不走運。可他本人倒沒覺得太委屈。之後還有好幾站的積分正賽,靠躲總是躲不過去的。更何況,高手過招,總是互相學習。Hugo就是今天第一個發現那個小U型槽的人。
他常年在阿爾卑斯的道外粉雪訓練,粉雪上的滑行速度和流暢程度確實比池羽高出一點。
賽後頒獎儀式,Hugo和他英雄惺惺相惜,拉住他聊了半天。他說他兒時因為父親的原因也曾經短暫受魁北克的Thierry Tussaud教練的恐怖統治,他都沒撐過來,而池羽居然撐過來了。
Hugo還對他說,你今天滑大線的風格很AK(阿拉斯加),太棒了,在這裡滑是可惜你了,比完賽,夏天跟我去阿拉斯加一起滑吧。
這位法國青年說得開心時就滿嘴跑火車,攝影師讓一二三名合照的時候,他還在站在最高領獎台上,拉著池羽咬耳朵。
你經紀人電話多少?有雪板讚助商簽你了嗎?要不要考慮一下我們Vitesse。
Hugo的父親是有名的法國單板自由式滑手,還成立了個人品牌,隻做大山野雪板,就叫Vitesse*。是他的姓氏,也是他的滑行風格。
池羽就禮貌地笑著說好。
可他有些心不在焉,冠軍的話也是左耳朵進左耳朵出。他在想晚上怎麽跟梁牧也攤牌。坦言也是常需溫習的本領,他這兩年早已疏於練習。哪怕演練了再多次,也還是會緊張。
領完獎,這次他把獎杯在手裡握緊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跑回了車裡,直接開車回城。他路上給梁牧也發了條短信,問他是否在家,得到的回答是簡單一個字,“在”。
隨後一條,對方說:“直接來我家吧。”
紅燈等待時,池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昨天梁牧也是捏的他這個地方。他想,那應該就是最後一次。和他最後牽過一次手,還約過一次會。若這一切都是一場秀,梁牧也至少也盡責扮演了一個愉悅的同伴。他也不能算是太遺憾。
梁牧也家樓底下不好找停車位,他沒有那個耐心,在“不許停車”的標志旁邊停了車。下車之前,他突然想到什麽,從背包內側口袋裡面翻出來右耳的助聽器戴上。他想好好聽清對方的每一句話。
剛一跨進門,他就察覺出來環境異常。梁牧也的公寓本來就是臨時住所,空曠得很,可如今幾乎是一塵不染。房間角落堆著一個巴塔哥尼亞的防水行李袋和他的雙肩背包。
“不是說下周二……”
“我改簽了。今晚就走。”
池羽抬頭,對上梁牧也一雙眼睛,心臟直墜千尺。“怎麽了?”
梁牧也示意他在吧台坐,然後把那張紙拿出來,平平整整地放在他眼前。一夜過去了,他情緒平複許多。如今憤怒褪去,反而是失望更多。
池羽臉上瞬間沒了血色。他還是知道了,而且居然早了自己一步。他只能硬著頭皮把全部事實都說出來。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他一向不喜歡給自己留太多的後路。
池羽低著頭說:“如果我解釋,你會聽嗎。”
梁牧也就點頭,四平八穩地說道:“你說。”
池羽說:“四年前,我從青訓營畢業,又和Max鬧掰了,就想換個環境訓練。那時候我十八歲,算是成年了。我就獨自來到了卡爾加裡,想多滑滑道外野雪。我就是那個冬天,跟熠川認識的。”
梁牧也皺著眉,聽到“熠川”這兩個音節從池羽的嘴裡發出來的時候,還是感覺有些恍惚。
“我們一起滑了一個冬天。他帶我滑了很多次野雪小樹林,就是北面坡有個碗底。那時候我才第一次接觸分離板,而且……”
梁牧也打斷了他:“之後呢。”他隻想快進到出事那一天。
“一年之後,我在美國剛剛比完賽,就接到熠川的電話,想讓我載他去雪場參加比賽。”
“就是WinterLasts當年的慈善挑戰賽?”
池羽也有些驚訝:“是。”
“你今年猶豫要不要報名,也是因為這個?”
池羽低著頭,又說:“是。”
氣氛一時間有點沉默。池羽等了半天,才又開口:“我本來沒想答應的,但是一年之前,我遇到過類似的事情……”
他抬頭對上梁牧也的眼睛,才意識到他又在講廢話。對方沒那麽關心他的心路歷程,他隻想知道,三年前那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總之,我答應了。我是晚上十二點去接的他。當時我剛從美國飛回來,已經二十個小時沒睡覺了。去雪場的路我一個人開過很多次,當天晚上確實下小雪,我沒想到會有什麽問題。
大概開到是兩個小時的時候,我有點累,就讓熠川一直跟我說話。這時候,對面突然有一輛車在高速超車,佔用了逆行方向的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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