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光源不足,梁牧也看不見他鏡片後的一丁點表情,隻得點點頭。
“你還是那個問題,遇到陡的地形,著急轉彎就開肩,肩帶擰轉,相當於在用speed check(刹車)的方式下山。要用胯和視線帶動走刃轉彎,可以適當搓雪減速,但是身體要在一個平面上,別瞎看別的地方。”
他說了一大通話,梁牧也才意識到,原來不僅是自己看得見他教課,他也看得見自己練習。
“這不是看到你教他麽。”
池羽在上課中,懶得理他,拍拍膝蓋上的雪就滑走了。
可帶完那個男生,雪場已經沒幾個人,他叫住在纜車頂上的風雪裡等他滑最後一趟的梁牧也,突然說:“哎,我也教教你開放式站姿。”
梁牧也低頭看了他角度全是朝前的固定器:“一定要是……”
“不一定要是一順,你15 15也能做,12 12也行,動作到位了什麽角度都可以,”池羽說,“八字站姿更靈活,不想刻可以不刻,你別學一順。”
饒是天氣很冷,梁牧也的聲音也挺興奮。“那來試試。”
池羽單腿綁著固定器滑到他下方,啪地一聲跪在雪面上,伸出胳膊來指導他:“先坐在地上,左手摸右腳前刃的位置……對,後刃差不多是這個感覺,肩膀、跨和膝蓋鎖住,膝蓋外轉……”
臨出發前,池羽自己踩上固定器滑過來,頭盔邊緣幾乎是貼上他的。池羽讓他集中精神,還說,最難滑的路不是黑道的路,而是最後一趟下山的路。梁牧也點點頭。
走上刃以後,他速度就起來了,滑得雙耳邊鼓鼓生風。高速滑行之下,雪片都往他臉上拍,他就抹了抹雪鏡繼續往前滑。雪越下越大,梁牧也卻感覺不到寒冷了,他腿部和核心一直在用力,隻覺得渾身上下都挺熱。這一路,他看不見那個橙色的身影,就以為他把池羽都甩在後面了,也就滑得更興奮。城市夜晚的輪廓點綴在黑色的雪山一側,他就再加速,把燈光也甩在身後面。
是等回到纜車站旁邊時,他抬頭一看,才看到池羽早就把板子拆下來了,抱在手裡面等他。梁牧也興致上來了,當場演示了一下在高速下後刃搓雪來speed check,呲了他一身的雪。池羽當時是摘了雪鏡和面罩的,他竟然站定了沒躲。梁牧也過來的時候速度高,新下的一層雪又很松軟,雪花飛濺,全都掛在了他鼻子臉上。
有那麽一瞬間,梁牧也覺得他是不是生氣了。
可是沒有。池羽抿著嘴笑,開口說:“出去可別說這是我教的。” 他的笑總是似笑非笑,得過一段時間才能分辨。
做教練的時候,他說話帶著權威,表情也一直挺嚴肅。可滑剛才那一趟的感覺很不一樣。梁牧也倒是感覺,他倆倒像是一起滑雪的朋友,山頂分開,山下相聚,各自快活。梁牧也看他抿著嘴,眼睛裡也是興奮的光,明顯也是滑得盡興。
梁牧也說要去一趟衛生間,池羽就先回車上收拾東西。他走進大廳裡,便偶遇了之前一起上過課的Vicky。兩個人聊了一會兒,梁牧也就晚了十幾分鍾才上車。走到停車場的時候,幾乎所有車都開走了,他一眼就看見了池羽的深紅色漢蘭達。
車身上已經覆了薄薄一層雪,他走近前,就看見池羽靠在駕駛位上竟然睡著了。他也是真不怕冷,車窗戶漏著一道縫,雪花都落在他肩膀和臉上。雪是濕雪,落到皮膚上,便化成水滴。他就這樣靠著車窗小憩。
作者有話說:
一般來說,公園板軟、彈、靈活;刻滑板硬、長、穩定。
第10章 夜雪(2)
池羽這一天,從凌晨四點半被鬧鈴叫醒開始。他五點出門,七點和朋友約滑後山野雪,滑了整整五個小時,連口水都沒喝,就下山回城。雪季伊始,挺多人來補充裝備,店裡最近正忙,他下午還要幫於老板盯一下。到了現在,晚上十一點,他滑了兩個不同的雪場,開了快三百公裡的車,也確實是累了。
也難怪他車上有兩個捏扁的紅牛易拉罐。梁牧也上車的時候,差點就一屁股坐上去。池羽當時有點不好意思,一伸手就把兩個易拉罐全扇到地上去了。他還解釋說,我副駕很少坐人。
梁牧也猶疑了一秒。可這天實在是太冷,他紳士不了太久,還是抬起手,輕輕敲了車窗。池羽立刻驚醒,好像被嚇了一跳,也不顧飄雪,趕緊又把窗戶降下來。
他也覺得挺抱歉,胳膊肘撐著著車窗,低下頭說:“遇到Vicky聊了兩句,久等了。要不我開,你繼續歇會兒?”
“……你,”池羽又拿眼睛上下掃他,然後才擠出來幾個字,嗓子都是啞的:“什麽駕照。”
“國際駕照。”梁牧也說。
池羽伸手在中控台的地方摸來摸去,才意識到他把帶來的兩瓶紅牛都喝完了。
梁牧也沒給他拒絕的余地,直接拉開了他的車門:“去副駕接著睡吧,我來。”
池羽這才沒跟他爭。他一抬腿就跨到了副駕的位置,還嘟囔了一句:“開著窗戶就是不想睡著,沒想到還是困……”
梁牧也心說,早上訓練,下午上班,晚上上課,這不困才怪。之前程洋介紹他的時候,說他曾經滑職業。結合池羽現在在雪具店打工和教別人課賺錢,他也以為他是退役了。看來,程洋介紹得也不太準確。
池羽睡著了不過十幾分鍾,也沒完全睡熟。開進市區的時候,趕上一輛跑車強行變道,梁牧也隻好猛踩刹車,還罵了句我操,他直接就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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