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梁建生家裡出來以後,他又買了束花,一個人去旁邊的墓園看梁熠川,跟他說了會兒話。
周中的時候,速邁攀登的鄭成嶺就帶著幾個速邁讚助的中國攀岩運動員來了加拿大。為了方便攀登訓練,他們在斯闊米什直接租了一個多月的小木屋。幾個人也是雷厲風行,還沒倒好時差,第二天清晨就開車直奔目的地。
而梁牧也拿到車第一件事,就是去輪胎店裡換了套雪胎。隨後,他也直奔斯闊米什,借了鄭成嶺個人的相機和程洋閑置不用的三腳架,先去試鏡頭。
進山之前,他還特意找了個超市買了點他印象中鍾彥雲喜歡的洋酒,可鍾彥雲竟然沒隨著大部隊一起來。是鄭成嶺說,他家裡有個三歲半的娃,老婆也在外帶團,找不到人照顧,所以他要晚幾天。
梁牧也還挺詫異。他太久不跟鍾彥雲聯絡,都不知道對方居然結婚要小孩了。
如此一番折騰下來,別說上山滑雪,他連微信都不記得回池羽了。池羽那天晚上給他發的圖片和消息,早就被刷到了幾頁開外。
後來,還是程洋先提起來的這檔子事。他周末在家裡請幾位朋友吃早午餐,聽說梁牧也上周居然送池羽去惠斯勒救雪崩失聯的朋友,還在山腳下等了他一整夜,還很感慨為什麽這樣幫忙救急的機會自己趕不上。
梁牧也就跟他說,下次有這種事我告訴你,你上。
程洋就問他,怎麽了?
梁牧也說沒怎麽,就是沒意思。交朋友也要看緣分。
這話搞得程洋都不知道怎麽接。他就說,還好我不想跟他做朋友。我想跟做他男朋友。
梁牧也噗嗤一聲笑了。他也試圖去想池羽談戀愛是怎麽一個狀態,可他滿腦子都是那個人低著頭在自己家門口愣神的樣子。
他想,要我是他男朋友,應該會直接把門打開,把人拽進來抱抱,讓他別凍著了。可他和男朋友差著十萬八千裡,那個時候他正在一條街外面打車,還裝沒看見池羽的落魄窘境。那扇門的背後是什麽,是否有個人亮著一盞燈等他回家,他一概不知。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吧,程洋說,池羽挺不容易的。
梁牧也想到他在車上翻出來的那本有些年頭的雜志。其中內頁折了個角,是池羽和一個金發少年勾肩搭背,在特倫勃朗的山腳雪地合影留念。底下一行小字注解,全是法語,梁牧也半蒙半猜,那意思大概是,Max Willard & Yu Chi,2012年,青年自由式野雪比賽the North Face挑戰者杯,第一名和第二名。
天地一片白茫茫間,快門閃動,記錄下兩個前途無量的少年。池羽左手摟著他的競爭對手兼朋友,右手伸出來,比還是那個Rock on的手勢,帶著點壞笑,挺叛逆的。
梁牧也仔細回憶了一番,這兩周陰差陽錯,跟他在一起也待了挺長時間。可無論是上課還是吃飯或者開車路上,都沒見池羽再露出過那樣的表情。真正如少年般輕松得意的,把整個世界都踩在腳底下的那種笑。
之後兩天,程洋約了和池羽去上課,沒想到,上課上到一半,池羽竟然主動問他,牧也還在加拿大嗎?
程洋說當然還在啊,還問他怎麽了。
池羽這時候打了太極過去,就說,沒事。梁牧也那天走的時候拿走了他的雪板和固定器,還拿走他後備箱一套衣服。這個說起來也太曖昧了,池羽話到嘴邊沒說出口。
程洋其實有點明白了。他估計兩個人那天上山的時候鬧了點別扭,池羽想聯系他又不敢主動聯系,梁牧也則是嫌他不把自己當朋友,懶得聯系他。
程洋就從中調和,說:他這周忙,你有事找他的話,就電話問他一下唄。
池羽嘴硬,就說沒事兒。
程洋一哂,心道,沒事兒的話你問他幹啥啊?
可他還是苦口婆心地把這番對話傳遞給梁牧也,後者想了想,他倒也沒有很介意,不做朋友不代表不繼續上課,他再學兩節課都要能夠刻滑了,當然是要繼續學下去。
他剛拿起手機想給池羽發個信息約時間,就聽見手機震動。
竟然是池羽先給他發了。
池教練醞釀了三天,終於醞釀出一個合適的借口,借著一股衝動勁兒發出來了:“對了,你板子該打蠟了。”
然後緊跟著一條:“明天拿到店裡來吧,我幫你弄。”
梁牧也就問他:“滑幾次需要打蠟?”
池羽就說:“反正差不多該到時間了。”
話說到這份上,他也不太好拒絕,就答應說明天拿去店裡。
*
因為是個工作日的下午,到店裡的時候,他看見池羽不是很忙,正靠著櫃台喝可樂。他看起來和平常不太一樣,梁牧也湊近了跟他打招呼,才發現他是把頭髮剪短了一點,上身也穿著一件緊身的耐克長袖。
池羽平日裡總喜歡穿比自己大一號的衣服,短袖是街頭滑板風格,帽衫也都是松松垮垮的。滑雪的時候,他也都穿著保溫層的亮色薄羽絨,外面再罩上大一號的雪服,根本看不出高矮胖瘦來。如今卻不一樣,他還是穿著那條都要磨出洞的灰色系帶運動褲,可黑色的速乾面料緊身上衣讓他的好身材展露無遺。
換普通人根本不敢穿這種衣服,暴露的全是缺點。可池羽肩膀到手臂的肌肉明顯,最要命是他的腰,從寬闊的背肌一下收窄下去,顯得屁股都很翹。池羽常年在高緯度地區活動,被黑色一襯,更顯得皮膚顏色白。梁牧也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