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牧也回復得很快:“我問過,他不想回去。“
具體原因,池羽在他反覆詢問下,終於肯交待。上個月他和池勉鬧得太不愉快,他情急之下把對方徹底拉黑了,兩人自此再無聯絡。而池煦畢竟是池勉的親妹妹,在這件事上,也許和他站在一邊。他拿不準。
梁牧也知道池羽心裡難受,講到一半,他主動說別講了。他帶池羽去外面吃了宵夜,讓他別想太多,並且主動承諾,這件事情自己不會再提。
萬宇坤很敏銳地察覺到症結所在:“……我知道,這一段經歷可能對他來說過於personal,不只是好的回憶。甚至……可能多數是不太好的回憶。但是他的過去構成了他這個人。你們拍電影的,我們講故事的,就是要把他的過去和他的現在,還有未來做連接。這部電影,是有關他的夢想。而夢想的內核是精神追求,囿於四壁的人能擁有大山的夢想很難得。他正是因為這樣的成長經歷所以不同。”
梁牧也坐在他對面,信服地點頭。遇到池羽身上的事,他不想有原則,也不想設底線。可他保全了對方,卻失去了客觀。同樣作為講故事的人,他深知這些視頻素材對於完整故事的重要性。
“如果他本人不想出鏡,倒也有別的辦法。可以就用B-roll配上采訪他人的模式。如果能采訪到他的教練,家人,盡量去采訪。B-roll去搜集一下他小時候的訓練和比賽視頻。你前面‘成長’階段鋪得到位,才能襯托出後面‘追夢’階段的重要性。梁導,我覺得小池是講道理的人。要不……你再談談試試。”
不是怕他不講道理,是怕他太講道理。如果他認真提,池羽定然會妥協於自己。可紀錄片……
權衡再三,他艱難道:“我……會和他再聊聊看看。”
萬宇坤也說得激動不已,連喝了好幾口咖啡。
梁牧也更是難得心率加快。他面前的飲品甚至還沒動一口,就站起身來,誠摯地邀請她,“宇坤,來跟我一起做這個項目吧。”
*
自此,計劃正式成形。第一站,加拿大蒙特利爾,去池羽長大的街道和小時候訓練的雪場。
第二站,法國霞慕尼,去滑高山滑雪的經典線路。霞慕尼的基礎設施做得很好,天氣也溫和,算是通往最後一步挑戰的台階。
第三站,則是回到中國。未名峰有兩“高”:高山、高海拔。池羽計劃先去非技術性攀登的高海拔山峰滑降,適應在高海拔下滑雪需要的體能和控制。至於在什麽山,梁牧也考察過很多地點,每一個都有其獨特的挑戰性——有的是太遠,有的基礎建設不夠,很難運送設備,有的則單單是風險太高。他沒能最終敲定下來。
可兩個人都十分確定,七月份,他們會在最佳天氣窗口抵達喜馬拉雅山脈北坡,滑降那座完美的大山,中國境內的“未名峰”。
從加拿大到歐洲,再回到中國。也像是池羽到目前為止的職業生涯的軌跡。
池羽挺滿意,就說,我聽你的。
他隻提出一項:我今年還要繼續參加FWT的資格賽。而且,每場比賽在哪裡,什麽時候,他都已經算好。
池羽湊近,指著他電腦上面的日程表說,“下個月有一場在Mount-Tremblant,正好拍蒙特利爾那一段。中間你處理你要拍的東西,我就在雪場,做恢復性訓練。之後,1月份在Revelstoke,加拿大唯一一場四星級。時間合適的話,也可以去。3月份,去Chamonix之前,我在法國可以多比兩場。歐洲的三星四星級比賽,我上次還沒體驗夠呢。”
等他說完,梁牧也懂了,這哪是他安排池羽,分明是池羽安排他。
“既拍電影,拍廣告,又訓練,還比賽?”梁牧也暫時保留了看法,只是問:“張艾達怎麽說。”
池羽道:“滑雪相關的事,她也聽我的。”
梁牧也就點點頭,同意了。
臨行前,他倆也做了個君子協定。拍攝相關的事情,聽梁牧也的。滑雪相關的決定,聽池羽的。互相尊重,互不干涉,如同他家客廳裡那條‘楚河漢界’。
只是,他沒想到,池羽所說的“恢復性訓練”是什麽概念。
年底,紀錄片的籌備工作正式開始。安排好需要做的采訪之後,梁牧也和池羽兩個人先飛回了蒙特利爾。攝影團隊裡,跟他來加拿大的只有兩個人,包括新人攝影師唐冉亭。
Vitesse給池羽提前寄了一套專門為他配的大山板。落地第一天,他時差都不用倒,早上五點半,就拎著雪板上山了。
連著兩天,梁牧也就沒有在白天見過他的人。他正好在處理器材相關的事情。第三天下了山,池羽終於才得空,帶著梁牧也,去原來的舊家裡拜訪池煦。而他車上,是梁牧也幫他準備的,帶給池煦一家的禮物。
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池羽想來就覺得丟臉,就把爛攤子整個丟給他,自己隻把池煦的聯系方式發給他。反正紀錄片相關統籌事項,也都是梁牧也來負責。
走近舊家的家門那一刻,出乎他意料,池煦待他仍然溫和有禮。她最近交了新男友,是個德裔移民,比她大十歲,對她和對池一鳴、池一飛都很好。
池一鳴自從上上個冬天和池羽在惠斯勒上了一課之後,就迷上了滑板。池羽和梁牧也趕到的時候,德國男人兩鬢斑白,正戴著工帽,在零度的天氣裡,汗流浹背地鑿木頭。後院裡,他身後,是個幾乎搭建完成的迷你U型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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