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帆扭著頭,怔怔地看著陸弛。他活了二十二年,從未見過像陸弛這樣的人。
昨晚他只是看中了陸弛的一副好皮囊,看中了陸弛隨和友好又成熟大方。可他沒想到陸弛在聽說自己沒有車票後,三言兩語間便主動邀請自己搭車,現在更是將別人忌諱不已的性取向對自己和盤托出。
他很溫和,仿佛任誰遇到難處他都能伸出援手,但他又很淡漠,就好像這些別人藏著掖著的秘密於他而言根本不足掛齒。
這一瞬間,林雲帆突然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事才會讓陸弛這般溫柔又淡漠的人牽腸掛肚,思慮憂愁?會是那個送他豪車的前男友麽?
林雲帆望著陸弛,眼神逐漸變得深邃而複雜,像是有很多的話要說,卻終是化作沉默。最後還是陸弛打破了車內吊詭的氛圍,他笑著問:“怎麽,後悔上了我的車?”
說著,陸弛的指尖輕輕敲擊著方向盤,繼續道:“後悔也晚了,現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若是下了車,說不定真要被人賣了。”
“不,不”,林雲帆連忙擺頭,正欲解釋,卻看到陸弛似笑非笑地斜了自己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說,開個玩笑而已,這麽緊張做什麽?
不知怎地,林雲帆竟覺得渾身燥熱,他擦了擦額頭上冒出的汗珠,無意識地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他說:“我不討厭同,因為……因為我也是。”
等說完這句話,林雲帆的大腦突然像被閃電擊中,他呆了幾秒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上陸弛的車不就是因為這個麽?
陸弛挑眉笑笑,他“唔”了一下,沒什麽太大的反應,淡淡問:“是麽?有喜歡的人麽?”
聞言,林雲帆立即正襟危坐,著急地問:“我……”
見林雲帆話在口邊卻又不願吐露,陸弛笑了笑,心說真是個年輕人。於是,他是故意打趣說:“保密是吧?”
林雲帆既覺得啼笑皆非,又暗自慶幸陸弛沒在此時打破砂鍋問到底。
他倆雖差了十歲,可兩人都還算健談,如今又算彼此交換了秘密,幾個玩笑說出口,林雲帆開始的那點兒緊張與局促都消散在了車窗外呼嘯的風中。
聽林雲帆說,他是上戲學攝影的,今年六月就要畢業了,特地在畢業前來青海、西藏玩兒上一圈,若是運氣好,還能拍上幾張好照片,到時候投給雜志社,在圈子裡露個臉。
透過後視鏡,陸弛看到了後排車座上林雲帆放的相機包。“學攝影的?”陸弛順著林雲帆的話說,“挺有意思的,以後走南闖北的機會多,不用拘束在一個地方。”
雖只有短短幾個小時的接觸,可林雲帆已經在陸弛身上感受到了如沐春風的魔力。與陸弛相處,無論是聊天還是安靜地坐著,都讓林雲帆覺得愜意極了。就好像陸弛不是他昨日才剛剛認識的陌生人,而是一個陪伴了自己很久的哥哥。
林雲帆舔了一下嘴唇,問:“陸哥,你呢,你是做什麽的?”
“我啊”,陸弛頓了幾秒,說:“我以前是跟人合夥做生意的。”
林雲帆很快從陸弛的話中捕捉到了關鍵信息,他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就是跟你那個前男友一起做生意?”
陸弛點點頭,隨口誇讚道:“你還挺機靈。”
那曲與拉薩只剩不足四百公裡的路程,他倆都不趕時間,是以陸弛開車開得不快,但凡遇上服務區,兩個人就會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喝點水、吃點東西。而林雲帆總會拿出他的相機,他拍下了連綿的雪山與雲霧,也錄下了越過高速的犛牛群。
他們停停走走,下午才抵達拉薩。
拉薩永遠不缺遊客,他們入住的客棧簡直是人滿為患。客棧的裝潢古樸考究,充滿藏式風情,木質結構的樓梯上塞滿了拍照的住客。
他們放下行李,隨意找了家藏餐廳,用耗牛肉填飽了肚子。等到吃飽喝足,他們沒做停留,徑直開車前往布達拉宮。
在路上,只要抬起頭,遠遠就能看到藍天白雲下布達拉宮白、紅相間的外牆和金色屋簷。它矗立在群山之上,歷經百年的滄桑沉浮來到今世,睥睨著整座城池。
等到走到布達拉宮腳下,更覺神聖崇高。陸弛不信佛,但在這一刻,立在布達拉宮之下,他感受到了一種無關乎信仰的震撼。他久久凝望著眼前的神聖宮殿,耳邊傳來林雲帆不斷按動快門的聲音。
傍晚時分,布達拉宮亮起耀眼的燈光,他們離開了布達拉宮,來到八廊街。
在轉經道上,他們看到三步一叩首的朝聖者,也看到形色匆忙的旅人。看著眼前虔誠叩拜的信徒,陸弛突然覺得有些呼吸不暢,一種強烈的窒息感幾乎讓他眼前一黑。
他停下步伐,叫住了林雲帆。林雲帆看出了陸弛的不適,關切地問他需不需要吸氧。陸弛擺了擺手,說自己休息一下就好。
於是,兩人走進近處的一家飯館,吃過了晚餐,喝過了甜茶,出來後天已經黑透了,可轉經道上的朝聖者依舊不減。他們亦順著轉經道而行,緩步離開八廊街。
遠離大昭寺後,陸弛的窒息感減弱了不少。可林雲帆不放心他,於是換了林雲帆開車。
路上陸弛的心情好了不少,窒息感也明顯消退。等到回到客棧,他們聽聞老板在客棧的後院準備了篝火晚會,於是便決定一同參加。
此時,屋外的篝火已經燃起,人們圍著焰火席地而坐,有的喝酒說笑,有的抱著他們叫不出名字的琴彈奏高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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