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葉今日氣色極好,稱得上是容光煥發,他笑得得體自然,站在周晏禮身側,步履從容。
晚宴設在了黃浦江邊的一家高檔商廈的頂層。在電梯飛速上行的兩分鍾裡,周晏禮定定地望著玻璃窗外黃滾滾的江水,直到電梯門即將打開的片刻,於葉才突然叫起了他的名字。
“晏禮。”
周晏禮倏地回過神來,他轉過身看向於葉,問:“怎麽?”
只見於葉一邊朝周晏禮微微搖頭,一邊朝他走了半步,接著於葉抬起手臂,他修長白皙的指頭覆在了周晏禮的領結上。他不由分說地理了理周晏禮的領結,那表情再自然不過,就好像這件事已做了千百遍。
周晏禮一怔,喉頭滾動間,還沒來得及將那句“不用”吐露,於葉就已經收回了自己的手。
“叮”的一聲後,電梯停在了商廈的頂樓。禮儀小姐一左一右朝他們微微鞠躬,掐著甜美的嗓音朝他們問候:“先生,歡迎光臨。”
於葉氣定神閑地朝兩位禮儀小姐點頭示意,淡定從容地走出轎廂。
周晏禮抿了一下嘴,他眉心緊縮,用力扯了扯自己的領結,緊跟著走了出去。
商廈頂層近一千平米的空間隻設了一間包房,每天隻接待一桌客人,聽聞但凡能走進這裡的,非富即貴。若是尋常人,恐怕連知曉的門路都沒有。
走出轎廂後是一道長長的走廊,水晶吊燈從電梯廳一直延續到包廂。包房的門是實木打造,見他二人走來,立即有服務員將門推開。
包廂呈新中式布置,典雅考究,周晏禮一進門就看到正廳的牆壁上懸掛著的張大千的潑墨山水畫。實木的圓形餐桌擺在房間的正中,上面雕刻著精美的朵朵祥雲。
此間已有不少人落座。但凡能參加於書記的晚宴的,要麽久居官場,要麽浸潤商海,自然不必等晚宴開始,一早就猜中了誰是今晚的主角。
他們見到周晏禮與於葉走進屋後,紛紛站起身來熱絡寒暄。場面霎時嘈雜起來,談笑聲、講話聲穿插在一起,一同湧向周晏禮的耳邊。
周晏禮太陽穴傳來一陣陣刺痛,耳邊的喧鬧還在繼續,漸漸在他的耳中化作尖銳的鳴聲。他看著眼前這些人唇齒張合,卻什麽都捕捉不到。
他深吸一口氣,勉強辨析著人們口中的話語,強打起精神與他們一一問候。人們見他話不多,便識趣地不再多言,隻伸出手來與他握手。
周晏禮給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他屏住呼吸,強壓住心頭的惡心,伸手握過了一雙雙被煙酒、麻將浸入味兒的手。
比起周晏禮表現出的過分的沉靜內斂,於葉要大方許多。身為於書記的親侄子,於葉與席間不少人都或多或少的接觸過,更何況,他性格熱絡、言行大方、模樣俊俏,怕是任誰見了都心生好感,三言兩語間,就將彼此的關系拉進了不少。
有於葉在一旁斡旋,周晏禮稍稍舒了口氣,他轉身離開正廳,朝洗手間走去。
走進洗手間的刹那,周晏禮總算松弛下來,他衝進廁所中,彎下身子不停乾嘔,可他這一整天實在沒吃什麽東西,到最後也吐不出什麽。
他走到水池前,伸手接了好些洗手液,細細揉搓著每一個指縫,直到將手洗得通紅,才終於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周晏禮回到座位沒多久,於書記就來了。
於書記雖已年過六十,卻保養得很好,挺拔的身體和烏黑的頭髮讓人頭一眼打量過去幾乎看不出他的年紀,唯有走近了,看到他臉上的皺紋後,才能看出眼前這人已經上了年紀。
於書記一走進包房,在座的人紛紛起身,問候之聲此起彼伏。周晏禮混雜在人群之中,安靜地望著眼前這個足以在上海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男人。
與此同時,於書記也在打量著周晏禮,這個讓他刮目相看、投出最後一筆賭注的年輕人。
於書記坐於主位,方一落座,他就笑意盈盈地將周晏禮介紹給眾人。於書記的面子大家自然是要買的,紛紛將剛剛說過的恭維話又搬了上來,聽得周晏禮滿身雞皮疙瘩。
席間周晏禮的依然話不多,只有當人提到他時他才會回以微笑,問到他時才會簡短的說上幾句,還好有於葉在一旁周旋幫襯,才不至於落人口實。
於書記並非第一日與周晏禮相識。早在周晏禮還在泰元醫院的老幹部病房時,於書記就曾與他接觸良多,自然知道周晏禮這人什麽都好,就是話太少。因此,並不與周晏禮計較。
在飯局上,周晏禮是向來吃不下什麽東西的,不過像今天這種規格的飯局,其他人怕是也不會動幾下筷子。擺盤精美的飯菜一蝶蝶、一碗碗端上桌,可大多賓客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周晏禮在其間倒也不顯得突兀。
不過,飯可以不吃,酒卻不能不喝。周晏禮論年紀,是整個晚宴最小的一個,論身份地位,更是最末流的,就算得了於書記的賞識,也萬不敢拿喬。
他一次次舉起酒杯,與每個人寒暄客套,又一次次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夜已過半,在酒精的催化下,房間裡總算有了些許的熱度。氣氛正濃之時,周晏禮的手機忽然震了兩下。他下意識地瞥了眼屏幕,緊接著心臟猛地一縮——
他分明看到,手機屏幕上亮著陸弛的名字。
作者有話說:
快看,這個男人叫小帥,半夜接到了前夫的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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