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陸弛甚至會天馬行空地想著,倘若他真的是周晏禮的老婆就好了,那樣他們至少有一紙婚書,而不是如今這般固守著空中樓閣般的感情。
他們都非沉湎於情事的人,哪怕再年輕十歲時,也不常貪圖肌膚間的歡愉。相比荷槍實彈,他們更享受彼此的擁抱。可今晚不同。他們需要一次酐暢淋漓的發泄,他們需要一個排解的出口。
意識模糊、天人交戰之際,陸弛突然覺得自己臉頰一濕,他半睜開眼睛,正看到一滴晶瑩落下,卻不知是周晏禮的淚水還是汗水。
陸弛勉強抬起手來,覆在周晏禮的額頭上,而後輕輕拭去他臉上細密的汗珠。陸弛的手拂過周晏禮如劍般凌厲的眉毛,正欲向下遊走,卻被周晏禮抓住。他低聲叫著陸弛的名字,對他說專心一點。
翌日早晨,陸弛是在睡夢中突然驚醒的,等到他回過神來才發現窗外已是日上三竿,而身旁的周晏禮自是早早就出門上班去了。
他眼神失焦,呆呆地看了一會兒天花板,須臾過後,身體的眩暈感才漸漸退散。
陸弛甩了一下腦袋,而後又揉揉自己的睛明穴。想來是昨晚的功課著實繁重,此時他隻覺腰酸背痛。他“嘖”了一聲,一邊揉捏著自己的太陽穴,一邊打開手機,這才看到周晏禮在兩小時前發來了一條信息。
“鬧鍾我關了,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別太辛苦。”
陸弛有些害臊,他沒回復周晏禮就匆匆丟下手機,捂住眼睛兀自笑了一會兒,而後他扯扯被子,再次昏昏沉沉地睡去。
等到實在餓得厲害了,陸弛才慢悠悠地起床,走到客廳發現周晏禮已經將昨晚的玫瑰花收到了客廳的一角,而餐桌上正擺著為他準備好的早餐。只可惜陸弛今天實在疲乏得厲害,早餐已經變成了Brunch,不過倒也算應了上海的調調。
許是因為良宵美夢太過旖旎,陸弛難得心情不錯。他一邊往嘴裡塞三明治,一邊給周晏禮回了條信息,說,好的,謝謝老板。
周晏禮此時大概還在招標會上,隔了十幾分鍾才無比正經地回復說,不客氣。
陸弛忍不住笑了一下,他起身收拾碗筷,剛放進水池便又收到周晏禮的消息:“發燒了麽?”
他抹了把手上的泡沫,回道:“應該沒有,放心吧。”刷完碗後,陸弛打開電視,調出部老電影,一邊回著公司的郵件,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上兩眼。
這部電影漫長而溫馨,每一個情節陸弛都爛熟於心。正值午間,窗外陽光明媚,屋裡又開了地暖,暖洋洋的烘得人發困,陸弛沒支撐多久便又躺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直到下午五點鍾的時候,陸弛終於被手機鈴聲吵醒,懶洋洋地接起電話才發現是昨晚的餐廳經理打來的。
餐廳經理說陸弛的信用卡落在了餐廳前台,他下意識地點開周晏禮的對話框:一小時前,周晏禮對他說晚上不能回家吃飯了。一想左右沒什麽事情,陸弛便滿口答應說一會兒就回店裡取。
掛斷電話後,陸弛打開冰箱,他隨便炒了個青菜,吃過飯後便慢吞吞地開車出門了。
他們家離餐廳不遠,但路況卻很糟糕,不到十公裡的路程開了將近四十分鍾,等到八點鍾的時候,陸弛的車終於停在了餐廳前的門前。
正欲下車的刹那,陸弛的余光掃過了前擋風玻璃,僅是一瞬,他的目光便捕捉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他的呼吸隨即停了一瞬,腦子和心霎時間空了大半,他張張嘴,表情茫然而無措,一時竟不知自己該以怎樣的心情來面對眼前的兩人。
元旦剛過去沒多久,此時餐廳外的花圃中圍了一圈暖黃色的燈帶,花盆中還插著幾簇發散著隱隱光芒的蒲公英燈籠,營造出曖昧可愛的氛圍。
而在這迷離的燈光下,溫柔的月色中,陸弛英俊帥氣的戀人正西裝革履地正立在花圃前,輕松散漫地與眼前的人說笑聊天。
只見周晏禮神色自然,表情熟稔,說到盡興時,嘴角還浮現出淺淺的笑意。而他身旁那人亦穿著精致筆挺的西裝,他似乎喝了許多酒,此時靠在欄杆前。在酒精和冷風的摧殘下,他的臉頰紅撲撲的,眉眼間還帶著微醺,正歪著頭與周晏禮談笑。
看上去登對極了。
陸弛向來愛看周晏禮輕笑時的模樣,他自然分辨得出,周晏禮此時的笑容不是作偽。他真的很開心,比在家時還要開心。
想到這裡,陸弛突然鼻尖一酸,他不敢再看周晏禮臉上的笑容,隻用力抓住方向盤,將頭深深向下埋去,指尖不受控制地發顫。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周晏禮究竟為什麽會與於葉出現在這間餐廳,這間他們剛剛慶祝過十五周年紀念日的餐廳。
是因為這間餐廳歷來為人稱道的服務與環境麽?還是昨晚的飯菜口味真的很合他胃口。無論哪種解釋,陸弛都覺得荒謬無比。他用盡心思、多方考察找到的餐廳,最後竟成了周晏禮與於葉談笑的地方。這當真荒唐。
不知怎地,陸弛竟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好可笑,而昨晚那場失瘋狂的、失神的融合,仿佛也只不過是軀體上的短暫歡愉。
陸弛從未懷疑過周晏禮對自己的忠誠,可他想要的又何嘗是周晏禮的忠誠。事到如今、愛至如今,他已然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麽樣的心境面對周晏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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