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陸弛臨時決定去一趟琴島大學。他查到了程紅雲下午有一節課,於是徑直走到了教學樓門口。
等到程紅雲下課離開時,突然看到出現在眼前的陸弛,她嚇了一跳,環視四周,壓低了聲音質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麽?你想做什麽?”
陸弛原本積蓄了一腔的怒火,他想要質問程紅雲為何要將照片拿給自己身體一向不好的父親,為什麽要把事情做得這麽絕。
可當陸弛看到程紅雲時,心間的憤怒卻突然無法釋放出來。
對於周晏禮的父母,尤其是程紅雲,陸弛心中始終有種無法闡明的愧怍。
於是,他沒有質問眼前的女人,更沒有用吵鬧引人注目,只是輕聲問道:“阿姨,你知不知道晏禮其實一直有很嚴重的精神障礙。”
他的話剛一落下,便又自嘲地笑笑,說:“其實你早就知道的,對吧?當初我爸媽只是見了他一面,就看出了他與正常人不一樣。老師同學們心裡也都有數。”
陸弛直視著程紅雲,一字一句地說:“你不會看不出來的,程教授。”
他眼神冰冷,不再叫她阿姨,而是換了一個更適合出現在校園中的稱呼,程教授。
程紅雲驀地被陸弛尖銳的話語刺痛,她臉色大變,下意識地後退半步,低喃著:“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我要走了,不要擋路。”
說著,程紅雲用手中的書本撥了陸弛一下,企圖將他撥開,可這微薄的力氣自然不足以撼動一個成年男性。
陸弛仍擋在程紅雲身前,定定地看著她說:“你們這樣傷害我,其實傷得最深的是晏禮。”
程紅雲,壓著聲音吼道:“你到底在說什麽?你不要再信口開河了!他怎麽可能有,有精神病?”
陸弛沉默了一瞬,而後苦笑了一下,低聲說:“或許吧。”
“與你們比起來,他還算不上有病。”
陸弛沒等程紅雲做出反應就轉身離開。
他向來不是個衝動的人,更沒有什麽極端情緒。如此這番,這已經是他能對周晏禮的母親說出的最狠的話了。
從此以後,周晏禮再也沒有回過他的家,而陸弛也很少提起程紅雲與周建文夫婦。
這些年來,周晏禮將陸弛的父母視為親生父母,稱呼陸弛的父母為“爸”、“媽”,卻再沒有見程紅雲與周建文一眼,更沒有叫他們一聲爸媽。
眨眼間,竟已過了十年。
作者有話說:
回憶線結束~
第45章 不打算跟媽媽聊聊麽
十年彈指,明月依舊。
陸弛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漸漸收回心緒。
他一貫柔軟溫和,性情中很少有狠辣的成分。
記憶中,陸弛幾乎沒曾恨過誰,時過境遷,他對周建文、程紅雲的憤怒也早已衝淡。
近年來,隨著年紀增長,陸弛愈發能夠體諒為人父母的心境,也為自己當初的冒失行徑而懊惱不已。
如若當初他沒有將那些照片發在微博,如果他多幾分小心謹慎,後面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周晏禮是不是也不必與父母斷絕關系?
很多時候,陸弛都分辨不清周晏禮對父母的恨意中,究竟有幾分是因為程紅雲送到李蘭、陸長豐單位的那遝照片。
或許深究這些已經沒了意義。
同樣的,他也不知該不該告訴周晏禮今天在停車場見到程紅雲的事情。
他尚且不明了程紅雲尾隨自己的緣由,只是恐懼之余,又有些憐憫。
陸弛下意識地點開周晏禮的對話框,反覆衡量著周晏禮的心境,最後,他還是將手機鎖屏,躺回了枕頭上。
比起心中這份淡淡的、隱隱的憐憫之情,陸弛顯然更在意周晏禮的感受。
既然周晏禮從未提過要見他們一面,既然時隔十年周晏禮依舊決絕,那麽這就意味著,對於周晏禮而言,不再與父母相見,才是免受傷害的最好選擇。
這個假期,陸弛過得相當安逸。
他沒有像往常一般呼朋引伴,也沒有匆匆地來又匆匆地去,他盡可以安心享受這個假期,而不必形色慌張。
每天無非是陪陸長豐喝茶、與李蘭聊聊天,再去附近的菜場或超市買點兒新鮮蔬菜……
他對這樣的生活適應的很快,也怡然自得。
只不過,在這表面的靜謐之中,他時常能感受到人群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可等他認真搜尋,卻又找不到蹤跡。
起初,陸弛有些惱火,甚至會刻意改變自己的行跡和步伐,為的就是抓住那個一直尾隨自己的人。
可後來,他又覺得沒什麽必要。
對於程紅雲這般身份的人,一時衝動跟蹤他已是出格,又怎麽可能自降身份,親自尾隨呢?
既然不是程紅雲,那麽就算陸弛抓住了自己身後的那雙眼睛,又能得到什麽結果呢?
他心裡很清楚,程紅雲想要的只不過是通過自己的日常軌跡窺探他與周晏禮的生活。
所以,不如算了。
如此這番,幾日後,陸弛就學會了與背後那雙眼睛共存。
反正也不過是每日買菜、閑逛,最多與喬靜姝、錢振他們小聚一二。
又過了幾日,到了元宵節前後,那雙眼睛就如初春消融的冰雪般消失不見,再找不到半分蛛絲馬跡。
陸弛想,或許是程紅雲終於發現了周晏禮並未與自己在一起,放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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