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弛放下車窗,任憑窗外腥鹹的海風吹亂了發絲。
他靠在沙發座椅上,姿勢很放松,偶爾會看向周晏禮,看周晏禮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睛,也看他如削的下頜與清晰的唇。
陸弛混混沌沌地想著,這世上不會再有人像周晏禮一樣觸動他的心弦了,他也不會再愛上另一個人了。
這種愛不是出於他們之間多年的感情,也不是出於憐惜和心疼,而是身體中湧動著的最原始的衝動。
好像他生來就注定會愛上這個人,他生來就是要與周晏禮相愛的。
更多的時候,陸弛會收回自己直白的目光,他看向窗外,看向這條熟悉的路。
他知道,這是回琴島中學的路。他不會猜錯的。
十分鍾後,汽車在琴島中學的校門口緩緩停下。
正值周六的晚上,學生和老師都在家休息。學校裡沒什麽人,只有保安大爺,此時正坐在保安室中看著手機的視頻。
他們沒聲張,偷偷溜了進去。
琴島中學建校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學校建築風格古樸,校園裡還保留著建校初期師生手植的樹木,“隱天蔽月”。
微風拂過,百年樹木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們徑直向曾經的教學樓走去。
十五年過去,他們從青蔥少年長到而立之年,歲月在他們身上打下了很多烙印,無論是面容還是靈魂。可這裡仍與十五年前別無二致。
稱不上破敗,但著實老舊,散發著淡淡的霉味兒。
踏入教學樓的刹那,陸弛順其自然地牽起了周晏禮的手。
他們肩並著肩,手握著手,就連胳膊都輕輕蹭在一起,親密無間,就好像根本不曾分開。
陸弛已經不太記得他們曾經的教室在哪了,但他並不擔心找不到地方,因為這些年來的一切,無論好的壞的,周晏禮全都替他記著。
周晏禮拉了一下陸弛,兩人停駐在一間教室的後門。
透過後門的透明玻璃窗,他們看到了曾經一同度過了三年時光的教室。
周晏禮指了指靠窗那列倒數第三排的位置,對陸弛說:“還記得麽?以前我們就坐這兒。”
陸弛順著周晏禮手指的方向看去。晦暗的光線下,陸弛好似穿過了十五年的時光。他看到那兩張緊緊貼在一起的桌子,桌上堆了好些書,一摞整齊,一摞卻東倒西歪。就像他們當初一樣。
他靠在走廊貼著白色瓷磚的牆壁上,突然低聲笑了一下,須臾過後,陸弛抬起頭凝視著周晏禮的臉,沒由來得問道:“晏禮,你……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周晏禮仍拉著陸弛的手,他的指尖不動聲色地輕輕摩挲著陸弛略顯粗糙的手背。
“不是在這裡。”他聲音輕柔,好似在哄陸弛。
“嗯?”陸弛有些納悶,追問道:“什麽意思?什麽不在這裡?”
周晏禮也低聲笑了一下,隨即臉上浮動著一團淡淡的紅。
他清了清嗓子,說:“不是在這間教室喜歡上你的。在上高中之前,就已經開始喜歡你了。”
陸弛挑了一下眉,有些輕佻地上下打量了周晏禮一眼,問:“真的?什麽時候?”
周晏禮笑笑,他沒有隱瞞,說:“初三那年。你過生日的那天。”
陸弛張了張嘴巴,顯得有些錯愕。借著酒意,他問道:“為什麽?我們那時候……”
陸弛原本想說,我們那時候根本不親密,可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
那時候,對陸弛而言,周晏禮並不是最親密的朋友,但對於周晏禮而言,陸弛卻是他唯一的朋友。
會喜歡上自己唯一的朋友,這沒什麽奇怪。
“我們那時候並不親密。”周晏禮淡淡將陸弛沒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
“陸弛,你一直有很多的朋友,我卻只有你。”周晏禮的聲音很平靜,沒有吃醋的意味,更不帶怨懟。他只是闡述著這個事實。
陸弛失笑,他看著周晏禮,有些失落地說:“你以前從沒有跟我講過。”
周晏禮拉起陸弛的手,他們離開教室,朝樓梯口的方向走去,直到踏上樓梯後,周晏禮方輕聲說:“我是怕把你嚇走。”
陸弛立住了。他茫然地看著周晏禮,腦中心中皆是空空如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周晏禮拂過他的發絲,微笑著說:“比起和你談戀愛,我更怕失去你。”
陸弛鼻子有些發酸,他聲音悶悶的,帶著明顯的鼻音。他認真對周晏禮說:“你不會失去我的。”
周晏禮不置可否,最後,他幽幽地說:“是啊,我不會失去你的。因為你從小就非常善良。”
陸弛一頓,他搖著頭說:“不……不是這樣。因為,因為你對我來說,本身就充滿著吸引力。”
“晏禮,其實我也不是跟所有人都可以做朋友的。”
說著,陸弛低頭笑了一會兒,再抬起頭時,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恰好盛滿了窗外的月光。
“我願意接近你,願意與你做朋友,不是因為善良或同情。而是因為……你一直吸引著我。”
他端詳著周晏禮的臉,說:“你對我來說,一直都有著無限的吸引力。”
周晏禮心神一動。他知道陸弛的酒勁兒已經上來了,也知道醉漢的話根本信不得。
可在這世間,誰又能對心愛之人口中的情話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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