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書房裡安靜了好一會兒。
宴時庭點點頭,承認了:“是。”
俞栗幾乎又要控制不住顫抖的身體。
他右手死死掐著左手掌心,眉頭疑惑地皺起來,聲音也帶著濃濃的困惑:“你記得,可是你沒有……你不是討厭我嗎?為什麽沒有來找我的麻煩?為什麽一點表現都沒有?”
“那晚我睡著後,你明明醒著,為什麽還要留在我房間,給我製造出我先醒來的假象?”
隨著那些疑問一股腦兒出現的,還有他控制不住的眼淚。
越想越不解,越不解便越委屈。
俞栗哽咽著,淚眼婆娑:“然後我擔驚受怕,不確定你是否記得,我絞盡腦汁想辦法去試探你,你沒有反應,我……我就以為你……”
他就擅自以為宴時庭不記得,於是努力自然地像三年前那樣跟他相處,去解釋自己會放下對宴隋的感情。
在他做這些的時候,在他單方面認為他們之間已經說開了的時候,宴時庭是怎麽想的呢?是在默默地看他的笑話嗎?
俞栗突然卡了殼,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很好笑是不是?”
那雙桃花眼被淚水打濕,滿含痛苦地看著他。
宴時庭隻覺心臟抽疼。
他不想提起那件事讓俞栗難過,卻沒想到這樣反而讓他更痛苦了。
可對於俞栗的疑問,他卻無法解釋。
宴時庭緊繃著臉,沉聲問:“俞栗,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是在笑話你?”
俞栗笑容苦澀,垂著頭一言不發。
他承認自己剛剛說的有氣話的成分,是在遷怒宴時庭。
是啊,一切不都是他“自以為是”嗎?他有什麽資格怪宴時庭沒有表現出還記得那晚的事?
“你沒有笑話我,是我自己出盡洋相,咎由自取。”
俞栗突然又想起了這段時間以來,宴時庭跟他相處時的一些細節舉動。
給他上藥,幫他出牌,替他向宴隋說出稱呼上的不妥,在遊輪上生著病還讓出床給他睡……
在中午回來的車上,俞栗沒有上車就睡著。
他那時靠著車窗在想,宴時庭其實對他也不錯。
可現在想來,那些舉動都代表著什麽呢?
俞栗抹了把臉,輕笑一聲,問:“你這段時間那麽關照我,是把我當成什麽了?你的預備情人嗎?”
“俞栗。”宴時庭眼神晦暗不明,“不要說這種話。”
“你那晚中了藥,是我對不起你。”
“還有,我從來沒有討厭過你。”
俞栗下意識反問:“你不討厭我,那難不成,你喜歡我?”
說完他便自嘲地輕笑一聲,否定了:“不可能。”
他們之間的距離那麽遙遠,他有自知之明,宴時庭不可能會喜歡他。
然而,俞栗並沒注意到,在他問出那句喜歡時,宴時庭突然變化的神情。
聽見他的自嘲,宴時庭抿緊薄唇,問:“那你現在怎麽想的呢,是想要我對你負責嗎?”
俞栗的臉一瞬間變得煞白。
“負責?我想要你對我負責?”他嘴裡呢喃了兩遍,看向宴時庭:“所以,你是覺得我今天,是想跟你要一個負責?”
原來,宴時庭是這麽看待他的嗎?
那一開始對那晚的事沒有一點表現,是不是在擔心他索要負責呢?
俞栗撐著辦公桌,緩緩站了起來。
“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沒想過要你負責。”
他扯出一抹笑,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談負責也太幼稚了。”
他現在隻想離開,不想再和宴時庭、和宴家有半分牽扯。
他和宴家這些,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
“俞栗……”
眼神渙散地看著書架上某一點,俞栗輕飄飄地打斷了宴時庭的話:“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吧。”
書房柔和的燈光突然閃爍了一下。
宴時庭握緊拳,沉默許久。
最後,緊握的拳頭猛地松開。他道:“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答應你。”
“謝謝宴總。”
回到房間裡,看著住了大半個月的地方,俞栗感到渾身發冷。
他不該還待在這裡的。
眼眶裡不停湧出淚水,俞栗抹了把臉,拉出行李箱,背上書包悄悄離開了宴家。
他打了個車來到訂好的酒店,走進房間裡,沒插房卡,就在一片漆黑裡慢慢蹲下抱住了行李箱。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明明心裡都在自嘲“有什麽好哭的”,可眼淚就是止不住。
沒事的,沒關系的,明天就開學了。
開學後,就不會和宴時庭再有什麽接觸了。
只要他回到自己的世界裡,一切就都能過去的。
……
宴家三樓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何管家端著保姆煮好的潤肺湯來到宴時庭的小書房外,敲了敲門。
“進來。”沙啞的聲音響起。
何管家推開門,看到宴時庭正盯著手裡的什麽東西。
他走進辦公桌,發現那是盒潤喉糖。
何管家將潤肺湯放到桌上,道:“少爺,我剛剛看到小俞同學帶著行李走了。”
宴時庭身子一震,視線這才從潤喉糖盒上移開,抬頭問:“知道他去了哪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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