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文川還是打開了策劃案,表情中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不過只看了第一頁,他便詫異地抬起視線:“你的目標是我那隻高足杯?”
“對。”喬清許說。
姬文川打量起了喬清許的表情,片刻後,輕聲笑了笑:“胃口這麽大?”
“民間有很多這隻高足杯的仿品,但真品僅此一隻。我想做一場‘孤芳奏雅’的主題拍賣,其他拍品也隻選孤品,配合這隻高足杯,這樣肯定能刺激買家的消費欲望。”
“拿我的杯子去帶動你們的整體銷售?”姬文川合上了方案,“小朋友,算盤不要打得太響。”
這句話帶著批評的意味,但姬文川的語氣仍然很溫和,低音炮似的嗓音縈繞在喬清許耳邊,竟讓他生出了幾分心虛之感。
——不是因為被批評心虛,而是自己提出無理請求的舉動被包容,因而感到有些羞愧。
但這麽輕易打退堂鼓,喬清許今天就不會來這裡了。
“這場拍賣我們可以不收您傭金,保險費和保管費都由我們承擔。”喬清許硬著頭皮繼續,“也就是說如果這隻高足杯拍出一億,您可以節省好幾百萬。”
“聽著還不錯。”姬文川悠悠喝著茶,耐心聽下去。
“而且我們福至拍賣行也有不少優質客戶,屆時會主推這隻高足杯,爭取拍出不錯的價格。”
喬清許遊說了半晌,姬文川仍然不置可否。
他就像一名合格的傾聽者,喬清許想要說什麽,他便聽著,偶爾優雅地笑笑,回個一兩句,但一問能不能合作時,他便打起了太極。
喬清許逐漸意識到,姬文川的確是看不上福至拍賣行的。
但他沒有直白地拒絕,應是在等著喬清許知難而退。
確實好難。
打出去的拳都打在了棉花上,喬清許難免有些氣餒。
是時姬文川重新給他續上了水,他索性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不自知地流露出了一絲焦慮:“姬先生,我們能打開天窗說亮話嗎?”
姬文川放下茶壺,終於不再繞開話題:“你剛才說,你們拍賣行有許多優質客戶。”
喬清許重新打起精神:“是。”
“能拿出一個億的有幾個?”姬文川慢條斯理又一針見血地問,“還是說指望我把高足杯給你們,成為你們招攬優質客戶的工具?”
姬文川開始直話直說,殺傷力頗大,喬清許不由得握緊了茶杯。
“還有,”姬文川頓了頓,又說,“我不懷疑你們拍賣行有很多客戶,不過我想問問,有幾個是你的?”
喬清許有些窘迫地動了動喉結,實在難以說出“一個也沒有”。
在國外工作的時候,他不是沒維護過客戶,但那都是拍賣行現有的會員,自己開發新客戶,這還是頭一回。
姬文川的話已經不是在說拍賣行,而是在變相說他不自量力了。
想想也是。
為了避免楊建章在背後搞手腳,喬清許一拿到執業證書就回到了國內,手上還沒有積累任何的客戶資源。
在姬文川沒有明確表示拒絕的時候,他始終抱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憑借著一股衝勁兒堅持到了現在。
但平心而論,姬文川確實沒有跟他合作的理由,因為這明擺著是在做慈善。
這個結果喬清許並不意外,但還是有些不甘心。
他暗暗咬了咬牙,迎上姬文川的視線:“你可以做我第一個。”
說這話的喬清許完全沒有別的意思,他只是想讓姬文川做他的第一個客戶。
但他氣餒的模樣,加上曖昧不明的話語,實在很難不讓姬文川想歪。
剛才初見時姬文川就覺得喬清許長相不錯,三庭五眼的比例非常標準,但也僅此而已,他並未多打量。
現在換個角度來看,他發現了一些新的細節,比如喬清許低落時,濃密的睫毛會搭下來,顯得無精打采;又比如他喝過茶後,嘴唇泛著水光,襯得他唇紅齒白。
他應該是擠地鐵來的,襯衫有些凌亂,胸口解開了兩顆紐扣,露出了半截鎖骨和小片胸口。
但即便是這副模樣,他身上也不見媚色,反而透著一股乾淨的書生氣息。
——如果換這個角度來看,那他提的合作,也不是那麽不自量力了。
姬文川掃了一眼手邊喬清許提來的禮盒,裡面是一套茶具,顏色和形狀都燒得不錯,但沒有款識,也不知是從哪裡買來的工藝品。
自打姬文川出生以來,就沒收過這麽廉價的東西。
他是真不確定,也有些好奇,看著喬清許問:“你給我送的禮,是這套茶具,還是你自己?”
如果是後者,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然而喬清許卻面露迷惑:“我自己?”
“沒事了。”姬文川也沒想深究,站起身來,態度仍然隨和,“我待會兒還有行程,我會讓秘書送你出去。”
“等等!”喬清許跟著起身,叫住了姬文川,“這套茶具是我自己燒的,每個杯子的口沿我都打磨了很久,你一上口就會知道。釉色也是我專門調的,火候必須控制在一千二百度才能燒出這種粉青。總之……這不是隨便就能買到的東西。”
雖然喬清許沒聽懂姬文川在說什麽,但他能感覺到,姬文川沒有看上這套茶具。
否則也不會任由禮盒攤開放在書桌上,一點也沒有要收撿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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