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您眼中,林尹這個角色和您以往飾演的角色有何不同呢?”
……
位於克魯瓦塞特大道的酒店裝潢奢華雅致,連電梯也華麗亮堂得宛如鍍過金。
寧則遠獨自上了四樓,按照信中寫的門牌號敲響房門。
給他開門的是名男青年,熬過夜的雙眼輕度泛紅,與他對上視線的那一刻眼底滿是驚訝,但很快藏起情緒,以公事公辦地態度道:“您稍等,他有個采訪。”
“我們結束了,你讓他進來吧。”門後傳出興致盎然的聲音。
套房富麗堂皇的客廳充斥著歡笑聲,然而談話的只有兩個人。裴令宣懶懶散散地坐在地上,手臂往後撐著上半身,偏過頭瞧了他一眼,再仰臉望著正要起身的女記者,說:“我還有點私事,今天就到這裡,感謝你虞小姐,和你聊天很愉快。”
“佘冉,你送虞小姐回去。”
“那就麻煩了。”
寧則遠站在進門處,側肩讓身目送女記者離開,她禮貌地向他點頭示好,可抬起眼掠過他的臉時,目光閃過一絲疑惑。
房門輕輕合攏上鎖,裴令宣依然沒有要起來的意思,怠慢道:“過來坐啊,你也要跟我見外?”
寧則遠走到沙發前,他原本想站著說完就走,但裴令宣的角度太低了,兩人無法面對面,所以他不得不坐下再問:“什麽事?”
“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
“那……”裴令宣像是想了想,才說,“你新電影的主角,定了嗎?”
“沒定,我說過,那個角色不適合你。”
“寧導,你就考慮下我吧。”裴令宣湊近他,手臂搭在他的膝頭,眼神虔誠珍重。
寧則遠俯看眼前的人,他自詡個性隨和,不喜歡針鋒相對。於是隻冷冰冰道:“你當初甩我甩得那麽乾脆,現在又來跟我說這個。”
“算我錯了,我又不知道你是寧則遠。”裴令宣低聲下氣道,“拜托了,我真的很需要那個角色。”
“不要來這套,你不是那種人。”寧則遠無動於衷地拒絕了那張想依偎在他膝上的臉。
“你知道我是哪種人嗎?”裴令宣向來比他主動,站起身居高臨下地凝視他,然後露出微笑,“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一滴雨水重量的銀色圓環躺在他的掌心,和他兩年前沒能送出手的那枚耳飾一模一樣,但絕不是同一件,裴令宣送給他的這一隻外圈刻了字,是串流利精巧的字母:Minqua.
寧則遠問:“送給我?”
裴令宣轉動脖子,朝他展示自己白皙的下頜與頸側,還有受傷的緋紅耳垂。
“為了你特地穿的耳洞,很疼的,不要辜負我哦。”
寧則遠捏著小巧冰涼的金屬,它已經染上了他的體溫。
“你就不能……”他的話沒說完,裴令宣突然把耳環搶了回去,否決道:“不能。”
裴令宣是什麽樣的人。寧則遠想,他並不知道,也不了解。是在領獎台上端得起姿態高高在上的天才影帝?還是能委身央求他給個複試機會的敬業小演員?或許都不是。
“如果你不想要,我就把它送給其他人了。”裴令宣把那枚亮晶晶的小玩意兒拋到半空中,再撈回手心,仿佛他摘星星也這般輕而易舉。
“送給誰?”
“誰願意把名字刻在我身上,我就送給誰。”
“給我。”寧則遠拿回耳環,說道,“你坐下。”
裴令宣聽話地坐到一直沒坐過的沙發上,卻讓人拽著手腕摁進了刺繡抱枕,他茫然地感到右耳傳來尖銳的痛楚。寧則遠給他戴耳環的手勁不算輕,細細的短針刺入滾熱的傷口,緊扣在血肉裡。
“你為什麽不輕點啊……”他摸著發燙的耳朵,盼望它不要發炎。
寧則遠在看手指尖,那裡沾著他鮮紅的血跡。
裴令宣急忙握住對方的手,啄咬似的抿掉了血珠。他自言自語地說:“我的血,還是要回到我的身體。”
“那我呢?”
他還沒聽懂這個問題,被他舔過的手指就壓著他的後頸將他按在堅硬的桌面。花瓶果籃和燭台被掀翻在地,砸落地毯發出悶響,骨碌碌滾到沙發底下。
身後的人動作很是溫柔,梳理著他耳後的頭髮,胸膛貼著他的肩胛骨,搏動的心跳猶如停留在他後背的小鳥。
“我問你,那我呢?”
像自問自答一般,來自對方的體溫緩慢而急躁地周遊在他的皮膚表層,最終找到歸處回到他的身體裡。
裴令宣的大腦陷入短瞬的空白,有聲音在他耳畔問: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是的。他平靜地想,這確實就是我想要的。
他擅長演戲,他知道喊痛是有效的,眼淚是無所不能的。他曾在戲劇中解決過諸般庸常的生老病死,處理區區羞辱和疼痛並非難事。
男人嘛,拿他撒過氣,果然又含情脈脈了。
寧則遠反覆揉捏他的耳廓,好像那片薄薄的肉有千層奧秘。
“哥哥。”溫聲細語地喊他哥哥。
“如果重來一次,你還會不會丟下我?”
我會的。裴令宣在心底說。可是他哪有那麽笨,他猜測寧則遠這樣問,只是想要被親吻。
他扭頭吻他的眉心,一遍又一遍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寧則遠忍不住發笑,推遠他,在適當的距離審視他的表情,肯定道:“嗯,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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