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令宣陪著笑,這一笑,他確實不再動搖了。
第36章 菲涅爾燈09
戛納電影節在影片放映期間每天都有紅毯, 裴令宣隻走開幕式和作品首映禮的兩場,他更想空出時間玩兒,回國可就沒這份清閑可享了。
寧則遠見不慣他懶懶散散, 拉著他去看了幾場電影, 看完還約了兩個編劇和一名法籍的中國電影研究專家聊天, 叫他一塊去。
受製於人不得不從,裴令宣乖乖跟去當掛件。
他在做人方面有項原則,如果一個男的想操他,他會躺下;但如果一個男的想和他談人生理想, 他會跑路。他不擅長做學問,對電影、表演也沒有深刻的思想見地, 他甚至沒有接受過正規系統的戲劇學院授課和培訓。
用圈子裡的人的話說, 他是屬於好高騖遠、恃才放曠的那類,全仗著老天爺賞飯吃。
他大學念的英美文學專業,主要目的是為學好英語,以便日後勇闖好萊塢——至少在他念書的年代,國際華人巨星的余熱尚未散去,當然現在不同了, 眼下大陸影視圈欣欣向榮, 在故土站穩腳跟堅守一席之地,是他首當其衝的目標。
他和寧則遠不是一路人。他並不好逸惡勞, 但讓他坐在那兒聽一個法國女人高談闊論現代中國文化史和六十年代的中文紀錄片, 他僅有的感受是昏昏欲睡。
“有很多的年輕人試圖模仿老一輩導演,拍老長老長的一鏡到底,但那都是東施效顰;紀實電影本應講述生活在現實中的普通人, 但現在的一些導演只會刻畫理想化的生活……”
裴令宣端著滿是碎冰的草莓奶昔坐去一邊的小圓桌,自顧自地刷手機喝飲料。寧則遠聽得專心致志, 時隔一二十分鍾才會分神掃他一眼。
他坐的位置靠著露台綠籬,和寧則遠的朝向相反,一別過頭,很容易與對方四目相望;而其余人則是背對他,所以看不見他們倆眉來眼去的小動作。
他遊手好閑,還看不慣人家孜孜不倦,故意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冷淡肅靜的臉,一旦有目光接觸,他就笑,笑到寧則遠先收斂視線,既是不想看又是不敢看他。
可是笑容很好免疫,笑多了也會顯得他傻,於是他不笑了,單手靠在桌邊,咬住吸管出神。他的奶昔還沒喝完,如果把吸管咬扁了會喝不到,然而唇舌閑不下來,仍然有一下沒一下地咬著。
化妝師都說他的唇型好,上唇薄度適中,下唇相對飽滿,是柔潤的粉紅色澤,天生唇紅齒白,不敢多畫,怕多添兩筆就淪落俗豔。
他含著吸管發愣,忽然隔壁桌有人走來,四十歲出頭的白種人男性,褐發藍眼,問能不能請他喝杯咖啡。
“為什麽不呢?”他用學來勾搭小帥哥的法語應答。這男的雖然不小了,但尚未脫離帥哥的范疇,還行。
然後他就多了一位閑聊的對象。
法國男人沒有問他姓誰名誰、來自何方等無聊問題,而是先和他玩了一出猜身份的遊戲。
裴令宣列出三個選項道:“A.我是傾家蕩產環遊世界,來到最美海岸自殺的破產作家。B.我是來電影節追星的大學生。C.我是演員。”
“我猜你是演員,你的手表很貴,破產作家和大學生戴不起。”自稱叫Pascal的男人說。
“嗯,你很善於觀察,咖啡我來買單。”裴令宣慷慨地許諾請客。
“其實我一進門就覺得你眼熟,有部叫《四月二十四》的華語影片……”
“是我演的。”
“那是我看過最好的電影之一,你真是一位傑出的演員,現在我是你的影迷了。”
裴令宣問:“你是因為我眼熟而坐過來的,還是因為那根吸管坐過來的?”
Pascal誠實道:“好吧,是因為那根吸管。”
“為感激你的誠懇,我樂意給你講講我和初戀男友的故事。”
“請講,我很樂意聽一聽。”
裴令宣梳理思緒道:“我在美國念大學時,常常去參加同學的派對,最初我人生地不熟,誰都不認識,他們抽水煙也不帶著我,我就獨自坐在吧台喝飲料,杯子裡也有一根這樣細細的塑料吸管。我暗戀我們學校裡那個叫……叫什麽我忘了,他有一頭燦爛耀眼的金發,臉很英俊,我被他迷得神魂顛倒,發誓我要得到他。
“我是演員,練得最多的就是眼神和表情,我看了他一晚上,我知道他那種人腦子裡只有大[]麻和精蟲,等他注意到我的時候,我就咬那根吸管,像你看到的那樣,他可能是默認我口[]活兒很好,所以主動過來跟我搭訕。其實他隻喜歡胸大腰細的金發妞兒,但被我咬一口他又不會少塊肉。
“後來發生的事就像美國青春片裡演的,不過我才是有錢有車有豪宅,讓他能帶著狐朋狗友在我的房子裡轟趴磕藥的那個男主角。可這個秘密很快被我的經紀人發現了——盡管他聲稱是服務於我,可他一直都在指揮我;我的指揮官不允許我和不三不四的人來往,我隻好聽從命令和他分手了。”
“第二學期他還想找我複合,但我那時已經不喜歡金發尤物了。”裴令宣鬱悶地說,“事情傳回國內,有人編造謠言說他叔叔是好萊塢製片廠的經理,我是為了演電影才和他戀愛的。我很生氣,但我不能澄清和解釋,因為真相更加不堪。”
Pascal點著頭道:“那你迄今為止有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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