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身後已經不知不覺地跟上了一輛黑色卡宴。
商輕離覺得自己真的是有病,否則怎麽會被這個土鱉一句話就氣得想摔桌砸碗。他當時通過那條電梯逐漸合攏的窄縫,只是一眼竟然就窺到了這家夥變臉似的,真實面目。
看似唯唯諾諾的窩囊廢,竟然敢罵他?!
他憑什麽?!
商輕離以最快的速度衝下樓,忘了穿外套冷得直哆嗦,陰沉著臉打電話讓助理送衣服順便把車開過來。
商輕離這次也不準備打草驚蛇,省得這滑不溜秋還虛偽的家夥跑了。
等他看到那窮酸的家夥對著烤紅薯流了半天口水都舍不得買,直在心裡吐槽,看著也一把年紀了,還出來當服務員,混得這麽慘,有什麽臉瞧不上他,還敢罵他?
梁茶額頭的傷口似乎因為驟然變冷的空氣開始刺痛。
他“嘶——”地倒吸一口冷氣,眉頭往上瞅,伸手小心地扯了扯已經有點不黏了的創口貼,再用力壓了壓。
他看著有點發紫有淤血的額頭,想去醫院又怕剛填滿的口袋又癟下去了,不太劃當,再說這傷口應該過幾天就好了。他心裡想著,乾脆導航找到了一家藥店,一路哆嗦著抱著自己的胳膊走了兩公裡。
而某人則舒舒服服地坐在卡宴後座開著暖氣一路跟著。
梁茶進藥店後,給對方看了眼已經皮膚烏紫的皮膚和破了的傷口。
對方嚇了一跳:夥子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梁茶有些局促地擺擺手:“沒事沒事,看著嚇人而已,給我開點活血化瘀的藥和創口貼就行。”
賣藥的阿姨是典型北方人,操著一口地道的老北京話,一臉不忍:“你這不行,得用紗布包著,我再給你開點別的藥一起吃,別破傷風了。記得一定要去醫院打一針破傷風。”
梁茶訕訕嘴上應著:“是是是。”心裡卻打定注意不會去的。
“有醫保沒?”
“沒有。”
“九十四。這邊掃碼。”
梁茶呐呐:“這麽貴啊。”都趕上他半天工資了。
但還是老老實實掃了碼,拿了藥。
十一月的京城已經入冬,梁茶找了個附近的公園在石頭邊坐著,打開袋子用手機當鏡子,給自己小心翼翼地塗藥,最後費勁地貼著用紗布再包住,用醫用膠布貼上固定。
商輕離在附近的車後座看著他笨拙的動作,還有那包扎完又醜又辣眼的包扎,伸手抹了把眼睛,有些不忍猝目。
這會兒助理也回來了,打聽到剛剛這窮屌絲隻舍得買點藥,傷得不輕,但也要不了命。
梁茶包扎完腦袋,下意識開始發呆,目光被眼前跑過的小孩們吸引了。
公園裡穿得跟福娃一樣的小孩子們正在追逐嬉戲,手上抓著昨晚剛下堆積的一點雪,捏成團還沒丟出去,就散落成一片。
大多地方都化了,斑駁著露出黑濕的地面。遠處的冬日西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梁茶盯著公園裡賣冰糖葫蘆的,眼睛滴溜溜看了好久,兩隻手冷得揣兜兜裡發呆,曬著許久未曬的太陽,額頭上滑稽的紗布沒貼正,歪歪扭扭的,顯得他人更呆了。
商輕離就這麽坐在車裡看著這人發呆,眉頭微蹙,卻也奇怪地消除了他這一整天的煩躁和無端失控的情緒,整個人慢慢靜下來了。他緩緩放下車窗,隨著冷氣吹進車內的同時,也順著梁茶發呆的方向,看到了遠處天邊的夕陽。
微黃的暖陽久違地照在他臉上,他眼神微眯,有些不自在,卻又覺得有點舒服。
而梁茶的目光卻又被一個通體紅色大棉襖的福娃吸引。
那小福娃一手拿著一串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蘆,另一隻手高舉著一個迎著寒風轉動的彩色風車,喜笑顏開地向他的方向噠噠噠地跑過來。
身後的夕陽灑在這小福娃的身上,光影輪轉,看得他怔怔的。
目光下意識追隨著他轉到身後,看到小福娃咧開小嘴開心地笑著撲到自己爸爸媽媽的眼前,抱了個滿懷。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梁茶盯著看了挺久,不自覺地盯著那紅彤彤的冰糖葫蘆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又眯著眼睛移上目光,看著那抱著孩子的年輕父母。
半晌喃喃:“……真好啊。”
好久沒吃冰糖葫蘆了。
他也是吃過的,
可是,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梁茶想著想著,眼眶開始發酸,仰頭看著日漸西沉,到漫天紅光的夕陽,一雙眼睛裡閃過難以讀懂的神色。
商輕離看著那個蹲坐在花壇邊上蜷縮成一團的男人抬頭看夕陽的目光,一怔,半晌拉開車門下車,踩著薄薄的積雪走過去。
“喂。別看了。”
一道聲音突然讓梁茶回神,他眼前遞過來一根裹著晶瑩剔透糖霜,又大又紅的冰糖葫蘆。
梁茶一怔,在有些晃眼的光線下回頭,看到了身前聚光下穿著黑色羊毛大衣,身形高大很有氣質,額頭光潔飽滿,鼻梁又高又挺,眼睛在光的折射下很漂亮,俊得跟大明星似的……就像那個……
“你、你——!”梁茶嚇得臉色發白,一哆嗦,差點從花壇邊上掉下來。
商輕離看他這慫樣,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微抬下頜,將手上的冰糖葫蘆往前一遞,聚攏的光灑在他俊逸的面龐上,滿目風流,輕嗤了聲:“不是饞得都流口水了嗎,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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