馳明舟面不改色的盯著他,眼神若有所思。
楓眠被他的眼神看得不禁發虛,卻只能硬著頭皮挺直腰杆,逼著自己裝作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他腳下生根一般釘在那裡,動彈不得。
他幾乎可以聽得到自己如打鼓般的心跳。
渾身感官都在無限放大,夜風呼呼的吹來,他渾身都豎起了汗毛。
男人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盯著他,沉默半晌,緩緩抬腳朝著他走來,一步一步逼近。
馳明舟鞋底碾過碎石的聲音在楓眠的耳中都顯得刺耳,那腳步聲像是踩在他的呼吸節奏上,每一次都牽動著他的渾身感官。
楓眠忍不住發抖。
馳明舟站在他面前停住腳步,垂頭俯視著他。
兩人站得很近,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楓眠仰頭看著面前多年未見的男人,細細打量著他,竟發現僅僅六年,馳明舟老了不止一星半點,就連眼角都爬上了細紋,髮根隱隱可見些許白色。
看來這六年馳明舟並不好過。
馳明舟一聲不響地盯著他,過了許久才終於開口。
“當我的情人如何?”
千言萬語掛在嘴邊說不出口,最終兜兜轉轉,變成了這麽一句話。
他知道面前的人就是楓眠,他下午的時候就查到了孟家的資料。
孟家只有夫妻兩人,妻子年輕時候生過一場重病,將子宮摘除,這一輩子都沒有孩子。
孟初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孟初的資料做得很完整,看似處處不落,但幕後的人實在太想要完全掩蓋,想要讓這個人合理的存在於世間,所以把一切做的太過詳細,才被他看出破綻。
毫無疑問,面前的人就是楓眠!
查清楚一切的時候,他欣喜若狂,迫不及待的想要與楓眠坦誠相認,可結果追到這裡,站在這陌生的居民樓下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
楓眠看見他時候的眼神,很顯然是記得他的,楓眠什麽也沒有忘,也還是一如當年那般對他恐懼。
楓眠絞盡腦汁的在他面前偽裝身份,不想被他認出來,既然如此,他逼得太緊必然會將人逼走,還不如順著楓眠的心意演下去,這般與人周旋著。
沒有什麽是比以為已經陰陽兩隔的人竟然還活著,更讓他欣喜若狂的。
看到楓眠的那一刻,他乾涸到開裂的心田仿若有一口清泉緩緩流入,萬物複蘇。
他的話落在楓眠的耳中,楓眠看他時候的眼神,恐懼之中又夾雜著幾分厭惡。
馳明舟繼續說道:“我可以給你錢,價格任你開。”
楓眠心中苦澀不已,很想狠狠罵回去,可話到嘴邊隻化作了一抹無奈的笑。
這樣的話,他剛才就聽過一遍,但剛才是在馳煜的口中聽到的。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麽樣的魅力,竟然讓他們對他提出這種條件。
他活著的時候,所有人以羞辱他為樂,如今他死了,那些施暴者竟然開始對他念念不忘了?
多諷刺。
楓眠整理情緒,逼著自己冷靜下來,他冷著臉,對馳明舟說,“我對我目前的工作和生活都很滿意,我並沒有這樣的打算,很抱歉。”
他不想和馳明舟起衝突,也不敢多說什麽,他擔心就這麽遭人記恨,也怕被馳明舟察覺到,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新生就這麽破滅。
他絲毫不知自己極力偽裝的一切早就已經被馳明舟看穿了。
楓眠覺得心口像是壓了一塊石頭,就連呼吸都變得吃力。
與馳明舟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讓他感覺到壓抑。
楓眠長歎一口氣,仰頭對馳明舟說,“可以讓一讓嗎?我家中還有九十多歲的老人等我照顧。”
他撒謊的時候面不改色。
馳明舟唇瓣翕動,欲言又止。
“如果你需要錢,隨時可以找我,你和我逝去的愛人很像,我會在月城待一段時間,不會耽誤你太久,給你的錢會是你在那醫院裡這輩子都賺不到的。”
他很想和楓眠再多待一會兒,卻又擔心就這麽把人嚇跑。
他不敢再強迫楓眠什麽,可世界這麽大,楓眠若是真的有心躲他,他再找到人就難了。
看見楓眠面上不悅的神色,他沒有再多耽擱,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名片,塞到楓眠的手裡。
“隨時歡迎你聯系我。”
他上前一步想要將楓眠擁入懷中,可思考片刻,最終還是將擁抱的動作改做拍了拍楓眠的肩膀。
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他都有仔細考慮過。
這一次他好好追求,能不能讓楓眠心甘情願的跟他離開?
他心裡這麽想著,可沉默片刻,卻又苦笑一聲。
他默默低下頭,帶著人離開。
那輛堵在門口的車也隨之被開走。
前後不過十幾分鍾,像是夢一樣,楓眠站在樓下,衣服已經被冷汗打透,夜風一吹,渾身刺骨的冷。
他看著手心裡的名片。
那薄薄的一張紙,卻像是有千斤重,幾乎讓楓眠拿不住。
楓眠慌亂的將那張名片撕碎了,扔進垃圾桶,隨後抬腳,頭也不回的朝著樓道裡走去。
站在電梯裡,楓眠抬手遮住臉,逼著自己恢復平常模樣,不想被父母看出來。
馳明舟應該在寧城,他在月城待不了多久,大不了這段時間自己一直請假不出門,拖過去就好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