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年已經睡了一覺啦。”林知年把門關上之後又繞回他身前,邀功一般地對他說,又突然有些羞赧似的,聲音降了幾個調,“但是睡著睡著就餓了,所以剛剛起床煮了一點面。”
“不過知年好笨,一不小心就煮多了,哥哥可以幫知年吃一點嗎?”
說實話,梁川故不太敢吃林知年煮的面。
林知年的廚藝他只是遠觀過,但就是那麽遠遠地看上一眼,那些黑黑褐褐的東西便已經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反正不是人能吃的東西。
但他確實餓了,胃也很不舒服。
更重要的是,他發現他現在居然對林知年說不出拒絕的話。
梁川故試圖克服自己內心的刻板印象,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提前想好了要是再看見一團黑糊糊的面條該如何拒絕的措辭。
出乎他意料的是,林知年煮麵的水平還不錯。
他將鍋裡的面條撈出來,分別盛進兩個白瓷碗裡,加了點陳姨熬的高湯,撒上蔥花,最後蓋上兩個金黃噴香的煎蛋,一看就很好吃的樣子。
梁川故剛從一堆山珍海味燈紅酒綠中回來,看著在廚房裡忙活的男人,一股異樣的感情湧上心頭。他下意識感到不適,但起初那點不適過了之後,便只剩下莫名的情愫在心臟蔓延。
“哥哥渴不渴呀,知年衝了杯蜂蜜溫水,在客廳的餐桌上,哥哥要是渴了的話就喝了吧。”
“……謝謝。”
他說著,卻沒有往客廳走,而是走進廚房抽了兩雙筷子,順便把兩碗面端了起來。
林知年正在解圍裙,見狀連忙道:“哥哥放著,知年來端就可以——”
“不是說不小心煮多了嗎?你一個人要吃兩個煎蛋?”
還用模具很用心地煎成了不太完美的心形。
“知年是個成年男人呀,吃兩個煎蛋算是胃口大嗎?”林知年皺起漂亮的眉頭,似乎有些苦惱。
“……倒也不是。”
梁川故不知道怎麽說,但就是覺得有點奇怪。
真的是巧合嗎。
“哥哥,知年餓了~”
梁川故垂眸看他,無奈之下只能將心裡多余的念頭暫時壓下去:“走吧,我也餓了。”
“哥哥真好~”他上來挽著梁川故的手往外走,梁川故也不好閃躲。
他不知道自己有哪裡值得被誇,明明所有的事都是林知年做的,最後反倒是林知年說他真好,林知年的腦回路是不是有點奇怪?
而他是不是有點沒有禮貌……
“謝謝你。”他喝完杯子裡的蜂蜜水,突然想起今天早上自己搶他牛奶喝的事情,一時間有點無顏面對林知年。
林知年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紅著臉小聲問道:“知年不要哥哥的謝謝,知年想要哥哥的獎勵,哥哥會給嗎?”
“給。”
“真的嗎?是什麽呀?”他突然興奮起來,像小孩子看到自己最心愛的玩具一樣,連眼睛裡都熠熠地閃著光,“是摸摸嗎?是抱抱嗎?”
“還是……親親呀?”
他說完這句,沒等梁川故說話,自己反而先害羞起來,用雙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和通紅的臉頰。
梁川故見狀,不由得輕輕笑了起來,笑容裡沒有他一貫的冷漠或是嘲諷,有的只是他並未發現的情不自禁,當他意識到自己在這樣笑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有一瞬間的怔然。
“哥哥不要現在就告訴知年!讓知年先猜一猜!”林知年期待地說,“哥哥明天再告訴知年,知年就能這樣開心一整晚,連睡夢都是甜甜的,像甜牛奶!”
梁川故看著他雀躍的眉眼,心情有些複雜。
但他終究還是說了聲好。
說完不等林知年再說話,他就低頭去吃那碗熱騰騰的雞蛋面了。
雞蛋還行,面條煮過了火候,吃起來口感實在不算好。
但梁川故一口一口吃完了,胃裡也漸漸地沒那麽難受。他很久沒吃過面了,除了他母親和家裡雇的阿姨,沒有人會專門給他下廚,他也不會專門雇人給他煮一碗面。
“哥哥,知年也吃完啦!”林知年扯出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唇,把空空如也的白瓷碗端起來給梁川故看,一臉求表揚求誇讚的表情。
“……真厲害啊。”話音未落,他又輕聲加了一句,“知年。”
“啪!”
當天夜晚,梁家別墅的垃圾桶裡多了一具白瓷碗的屍體。
睡覺前林知年一直纏著梁川故,想要讓他再叫自己一聲,梁川故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再開口了。
可能是酒精的催眠作用在起效,也有可能是人吃飽喝足之後就容易產生困意,這一晚上梁川故連一片安眠藥也沒有服用,很自然地就進入了睡眠狀態。不同於依賴藥物時的睡眠質量,這一晚上他睡得很好,還做了一個很輕松的夢。
夢境裡具體是怎樣的場景他已經記不完整了,只知道是在一片如茵的草地上,院子裡似乎還有一棵格外高大的法國梧桐,旁邊種著幾顆歪歪扭扭的青檸樹,那裡很安靜,安靜得像是沒有人居住。
但其實是有人的,因為他看見了一個孩子。
然後是怎樣,他就完全不記得了,夢境破碎得不成樣子,在他腦海中留下的痕跡很淡,他越是想要把它們拚湊起來,它們就消失得越快。
他睜開眼,發現已經天光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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