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簡單說了一下當初在省台發生的事,從任父接他放學,到在辦公室等待,最後遇到來省台實習的年勳的侄子等等。
沈玉聽得臉色發冷:“你那時只有八歲?”
“準確來是七歲零十一個月。”任清崇淡淡道,“還剩一個月就是我的八歲生日。”
“他……”沈玉還想問,但話臨到嘴邊還是吞了下去。
但任清崇卻聽出了沈玉的未盡之意,他主動說道:“沒做到最後,我父親及時趕到了。”
第46章 往事
興許是父子之間玄妙的心有靈犀,任清崇被按在沙發上的時候,任父正在會議室裡聽下屬的匯報。不知為何忽然間覺得心口一悶,猛得站了起來。
尚且年幼的任清崇根本無力和一個成年男人的力氣相對抗,而省台裡的人也沒人能想到,真的會有人這麽大膽。
車內的暖氣呼呼開著,沈玉依舊趴在任清崇身上,軀體相傳的溫度驅散了冬日的寒。
任清崇說:“辦公室放了一些古董擺件,其中就有未開刃的唐刀,當時我父親差點掄著它到就上去了,不過後來被大家七手八腳地攔了下來。”
沈玉一言不發地聽著。
“省台出事,驚動了上面的大領導,雖然我父親是台長,但剛上任沒多久,真正掌權的另有其人。”
沈玉:“年勳?”
那位曾經在瑞鑫大廈出現過的領導,沈玉有印象。
“差不多。”任清崇手指伸到沈玉的耳側,漫不經心地繞著他的發梢打轉,“不過不是年勳,是他的父親。”
“省台底層或許大多數人乾的都是髒活累活,但處在塔頂的位置,可是許多人都削尖腦袋都想進去的。”任清崇笑道,“就像我,如果我不姓任,我根本不可能站到現在這個位置。”
在很多地方,姓氏與宗祠尤為重要。
唯一不同的是,任父是農民出身,他能走到如今這個位置,都是靠自己實打實的業績和努力走上去的。
沈玉對後面的事隱隱有了些預感:“所以,那個人沒受到懲罰?”
“嗯。”任清崇淡淡道,“大領導發話:小年只是看清崇長得可愛,所以才想親近,不想造成這麽大的誤會,改天讓年勳帶著小年上門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
“我父親當然不依,他告訴我,他就算是丟飯碗,也要把年勳的侄子送進去。”
這種事,想要一個公道,就必然不可能善了。任父如今的地位,足以證明當年他的前途沒有因此受到影響。
但從任清崇的口中,沈玉聽出了任父並非是那種賣子求榮的人。
沈玉看向任清崇:“你父親沒有成功。”
“不。”任清崇淡淡笑道,“是我勸父親,不要意氣用事。”
八歲的任清崇被任父護在身後,身上蓋著一條毛毯。在場的人或看戲,或打圓場,或小心翼翼觀察站隊……噪雜的聲音充斥著狹小的辦公室,每個人都在算計……所以……也就沒有人注意任清崇當時的表情。
在最初的恐懼過後,這個孩子被裹在毯子裡,一雙黑澄澄的眼看向莫名的遠處,目光中透露著不屬於一個幼童的冷。
沈玉和任父一樣不解。可他又忽然之間想到,眼前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任清崇——一個人的性格如此,他不可能,也不會就這麽放過那個人。
任清崇出聲打消了他的疑惑:“因為我本人的原諒,年勳的侄子依舊能留在省台實習。而我經歷了這件事之後,也依舊每天會在放學後去父親的辦公室待著。最開始,那些人當然會困惑,不過久而久之,大家都忘記了這回事,還紛紛猜測我父母是在是太忙,才會對我不管不問。”
沈玉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任哥你……”
任清崇正抓著沈玉的指尖把玩,聞言抬眼看了他一眼,瀉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危險笑容:“你猜到了?”
沈玉:“如果是我,我大概會直接讓省台所有人知道這件事,即便沒辦法對他們造成實際性的傷害,也要讓他們在輿情方面不好過。不過,如果是任哥的話……”
沈玉想到什麽,忽然笑了下。
任清崇眼底的笑容也隨之濃了一些:“笑什麽?”
沈玉:“任哥……應該不會做出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
“這麽了解我?”任清崇單指抬起沈玉的下巴,“那你說說,我做了什麽?”
下巴上的觸感有些癢,沈玉不禁往後躲了躲。他凝視著眼前這個人——除了無法剔除的生理病症,當初那場堪稱創傷的往事並沒有在任清崇身上留下痕跡。
這個男人溫和有禮、進退得體,行事做人都坦坦蕩蕩,堅守底線,只是心口處始終對外留著一份警惕和防線。這使他看起來好親近,實際對外卻十分疏離。
而現在,神與恍惚覺得,自己仿佛已經摸到了任清崇的心門。
他搖搖頭:“猜不到,想聽任哥講給我聽。”
倏地,二人視野中忽然飄過一抹白色。沈玉和任清崇回頭看去,只見幾片雪花打著旋從天空往下飄,沒多久,越來愈多的雪花落下來,從門口飄到車窗上。
任清崇抬手打開雨刮器:“我其實也沒做什麽。”
對於年勳侄子這種人來說,做完壞事不用付出代價就是最好的鼓勵。人性如山,本性難移,任清崇每天都在年勳侄子眼皮子底下晃,這種明晃晃的“誘惑”,他根本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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