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張照片他自己都不記得什麽時候拍的了。
但這些照片都被人用手機拍了下來,認認真真地存在相冊裡。一直到現在。
最頂上,自定義的相冊名是:喜歡的人。
不是討厭,不是憎惡。
用的詞是喜歡。
因為這個明確的兩個字,他再難找到任何推脫的借口。
雲詞拿著手機的手徹底僵住。
和虞尋合宿後,所有讓他懷疑過的瞬間在此刻全部重新冒了出來。黑色頭像,網名,遊戲帳號,手機密碼,見義勇為,早飯……一個接一個。
還有今天傍晚,下意識看他的視線,沒問出口的問題。
緊接著冒出來的,是上次包廂裡的那段對話。
——有沒有喜歡的人?
——有。
最後是三個字。
——不能說。
他這回不只是人麻了,他感覺似乎有細微的電流從手指指尖一路往上躥,最後匯聚在大腦裡炸開。
消防通道的門半敞著,外面的風不斷吹進來。
寒風吹得人清醒很多,雲詞感覺到搭在他肩上的手忽然變得沉了,他意識到什麽,側過頭,果然對上虞尋恢復清明的、慌亂晦暗的眼神。
雲詞移開眼,幾乎失去組織語言的能力。
他內心手足無措地沉默了很長時間。
“你喜歡的人,”雲詞拿著手機,打破漫長的沉默,不知道該怎麽接著說下去,“……是我?”
虞尋開始後悔今天晚上為什麽要喝那些酒。
想藏的。
但是喜歡一個人,怎麽可能藏得住。
就算最近刻意回避,再如何不想被他發現異常,以敵對的身份藏住了一切也還是會從所有遮不住的縫隙裡逃出來。
身後的風把他吹清醒了很多,虞尋的視線不知該不該落在他身上,像今天吃飯的時候一樣,渴求想知道他的反應,又害怕知道。
最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是你。”
第三十二章
虞尋喜歡他。
虞。尋。喜。歡。他。
……
在今晚之前, 雲詞一直堅定地認為,他和虞尋是互相討厭的。
他應該是虞尋在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人沒有之一。
可虞尋喜歡的人是他。
縱然有太多曾被曲解過的蛛絲馬跡,但喜歡這個詞擺在他面前, 他還是很懵, 外面的寒風不斷吹著, 鑽進過他半敞著的大衣外套。
“你喝多了,”雲詞清醒了些, 把虞尋的手從肩上拽下來,後面的話他都說得異常艱難,“如果想作弄我, 不需要用這種方式。”
這個相冊也可能是他提前設置好的。
故意給他設套, 就想看他失態。
雲詞逃無可逃地, 試圖從這個意外事件裡找出一點縫隙好讓自己鑽出去。盡管這個縫隙實在太牽強。
然而虞尋垂著手說:“酒已經醒了。”
“我現在很清醒, 小詞。”
小詞。
從上次那通電話試探後,他很少再叫這個昵稱。
虞尋的確很清醒。
酒精的作用已經不再是讓人的頭腦昏沉眩暈,呈現出另一種作用, 開始放大某些感受,讓內心最真實最想說的話不顧一切地浮現出來。
他順著撕破的口子——這道或許一直橫在那裡,終於撕破的口子, 自暴自棄般地、比起再把它縫合上,繼續掩蓋起來, 像以前那樣裝作沒事接他的話“是啊我故意的,我作弄你, 是不是被我騙到了”, 那種放大後的, 無法自控的感受讓他選擇將其徹底撕開。
他不想否認。
不想說自己不喜歡他。
明明很喜歡, 是喜歡了很久, 一直放在心底的人。
他闔了下眼,心跳快得比在餐桌上等待他宣判時更甚,他張了張嘴,啞然地說:“沒有作弄你。”
他聲音低下去,卻無比認真:“不是惡作劇。”
雲詞拽開他的手後,兩人不再是之前湊近的姿勢,此刻面對面站著,虞尋說話時盯著他的眼睛,眼裡沒有往日的戲謔,也沒有平時那種什麽都不當回事的散漫。
相反的,他整個人都很緊繃。
好幾次試圖說點什麽,又好像艱難得根本說不出口。
“一直都是你,”虞尋最後說,“也一直沒想讓你知道。”
雲詞抓住他話裡的重點:“一直。”
他停頓了一下,意識到話一旦說到這,有些東西就徹底在兩人面前撕開了:“一直是什麽意思。”
虞尋:“高二開始。”
雲詞相信他是真的沒醉了,說話前後邏輯嚴絲合縫。
他明明沒喝酒,大腦卻眩暈般的“嗡”了一聲。
他半天才漸漸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什麽?高中。高中你應該討厭我。”
虞尋:“雖然說過,你也沒信,但最開始確實是意外,我跟流子找錯人,後來想說清楚,已經講不清了。”
他想到高一那一年:“再之後,和你打起來也只是覺得有點意思。”
至於為什麽,從什麽時候。
那次見義勇為起是個節點。
他發現這個隔壁班班長其實壓根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冷淡又傲氣的外表下,意外地透出些正派和“乖巧”。有種別扭的反差。
再之後,就是無數個類似假期網吧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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