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阿姨聽見動靜,小心翼翼拉開門,隔著防盜鐵門探頭看了眼,然後說:“你找小虞啊,他不在家。”
“不在家?”
“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阿姨說,“怪得嘞,七點多吧,就出門了。”
“……”
雲詞腦子裡很亂,一路跑上樓,心跳頻率失衡。
控制不住地。
有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他蹲坐在居民樓樓道口。
垂著頭,給流子發消息:[虞尋找過你嗎。]
還不太適應好友列表裡有個姓雲名詞的流子:[……]
流子:[沒有。]
流子:[怎麽?他不是請假了嗎。]
流子:[哦,還有,今天講座,你們法學兩個班群龍無首。]
流子:[你倆幹嘛去了?]
流子還有點幸災樂禍,想說是不是吵架了。
雖然這兩個人談著很離譜的戀愛,但情侶之間,也會有摩擦,也會吵架。
雲詞沒有再回。
消息列表裡還有很多條未讀,高平陽發了三條,李言也發了一條,還有嚴躍的,他一條也沒點開。
繼而他發現原來離開學校後,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裡找虞尋。
他在樓道口坐了會兒,打算起身之前,手機響了。
黑色頭像:[‘男朋友’邀請你進行語音通話。]
雲詞點了“接受”。
語音通話接通後,對面很長時間都沒有聲音,那把熟悉的、散漫戲謔的聲音遲遲沒有響起。
隔著網絡,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很輕,又很重。
在雲詞忍不住要打破沉默之前,虞尋說話了。
他的聲音居然有些陌生,頭一回透著些許冷淡:“我們,就到這裡吧。”
第八十章
雲詞耳邊聽到一陣很輕地嗡鳴。
樓道裡, 隔壁屋開著門,正在炒菜。
鍋碗瓢盆的聲音不斷,煙火氣從門縫間溢出來。
他卻渾然不覺。
整個人好像從這個世界抽離了, 再回來的時候, 某個地方缺了一塊。
他寧願自己是沒聽懂, 固執地又問了一遍:“什麽意思。”
“就到這裡,”他重複, “是什麽意思。”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虞尋的聲音再響起的時候,剛才那份陌生的冷淡已經消失不見,他的聲音恢復成原來那樣, 略帶散漫地說:“分手的意思, 很難懂嗎。”
“……”
雲詞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來。
原來剛才那份冷淡並不是最陌生的, 現在才是。
明明還是平時的語調。
明明就連平仄都和平時沒有不同。
但是一切都變了。
雲詞喉結動了下:“我爸找過你了。”
虞尋聽起來輕描淡寫地說:“找我聊了會兒。”
雲詞:“他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 ”虞尋說,“就是讓我想清楚。”
過了片刻,他又說:“他說得對。我跟你太年輕, 不知道要面對的是什麽,這樣在一起太累了。”
雲詞試圖堵住他的話:“我不怕。”
他聲音變得很啞,很艱難地才發出聲音:“跟你在一起, 我不覺得累。”
“……”
能不能。不分手。
但這句話,雲詞遲遲發不聲音了。
隔著網絡, 看不見對面的人,他無從得知虞尋此刻的神情和狀態, 只能憑借聲音去猜測。
虞尋歎了一聲, 有些疲倦地說:“是我覺得累。”
……
雲詞設想過很多種情況。
嚴躍再怎麽反對, 再怎麽要求他回到“正軌”, 他都無所謂, 他可以不聽嚴躍的話,也可以慢慢做嚴躍的思想工作。
他唯獨沒想過,虞尋要是不想繼續該怎麽辦。
嚴躍有句話說得沒錯,這條路很難走。
如果虞尋不想走了,他沒有任何立場非要拉著他和自己一起走。
雲詞像是沒聽見一樣,忽然說:“你不是說下學期一起搬出去住。”
“我找了房子,離學校幾百米。”
“下學期就可以搬。”
他開始胡亂地,沒頭緒地說話:“等明年一起過年的時候,還能放煙花。”
“……”
這些都是曾經,他和虞尋約定過要一起做的事。
虞尋打斷他:“我說我累了。”
……
虞尋上午從西高教學樓出去之後,沒有走遠。現在正在網吧門口。
黑網吧還是高中時候的樣子,除了學校,這裡是他待過最久的地方。
網吧外面亂糟糟地堆著雜貨箱,他倚著牆,背對著山一樣的雜貨堆,推開窗,打開了一道窗戶縫。
但還是覺得窒息。
他咬著牙,無聲地喘息。
腦海裡嚴躍那句“求你別毀了他”不斷盤旋,他靠著這句話強行把所有情緒壓下去。
再出聲的時候,聲音重新帶上偽裝,他裝作隨意地說:“……你爸要是整天這麽來找我,也挺煩的。”
他說完這句之後,對面,雲詞沒了聲音。
虞尋每多說一個字,心臟就被人掐緊一分:“我們分手吧。”
原來痛到極致,是會麻木的。
說完後,他想。
電話對面的這個人,明明是他放在心裡了很多年,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人。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