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沈迭心也幻想著自己美好的大學生活。
為了考上華音,他付出了超乎常人的想象。
在天賦和資歷佔絕對優勢的藝考裡,沈迭心咬著牙掙來了華音的錄取機會。
可如今看來,就像大夢一場空。
或許他早就該認清,他這輩子都無法站在陽光之下,享受和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沈迭心深呼吸,重新組織語言。
“對不起老師,我好像問了一個特別無禮的問題。”
輔導員似乎是換了個環境,剛才電話裡還有別人說話的聲音,而此刻安靜得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
他問:“沈迭心,你和我說實話,你現在是怎麽回事?”
“家裡……出了點意外,可能沒辦法繼續讀書了。”沈迭心說著說著,就有些想笑,好像這樣就能壓抑住眼睛的酸澀,“真的很謝謝您能幫我,您為了我也足夠費心,但有些事情真的很難解決,以後就不麻煩您了……總之,真得很謝謝您。”
“我說讓你退學只是氣急了,我沒想到你真的……”廣播電台出身的輔導員居然一時之間都不知該說什麽。
沈迭心知道,他又給別人帶來麻煩了,可他除了說對不起和謝謝,別的也無以為報。
“你再好好想想,我看到你前幾天還報名了學院比賽,應該還是想要好好學的吧……你當初也是專業前幾名考進來的,不該這樣荒廢啊。
你的情況暫時還沒有向學院上級匯報,我最多再給你爭取一周時間,到時候你再做決定,好嗎?不要衝動,認真想想,有什麽困難和我說,我盡量幫你。”
輔導員的聲音越溫柔,沈迭心越發內疚。
為什麽,在他已經決定放棄的時候,還有人要最後拉他一把。
可是他已經站在斷崖上。
無論進退,都是同樣墜落的結果。
這些挽救也只是白費力氣。
沈迭心想,自己可能要辜負輔導員的期待了。
他不怪這些幫助他的人,只能怪自己總是奢望著奇跡出現。
其實早就該看明白的。
這個世界沒人能救他。
他早就被上帝拋棄了。
無論身為人的尊嚴,還是作為正常人生活的資格,這些一一被剝奪,連給他緩衝的時間都未曾有過。
他還以為自己湊夠了六十萬,就能夠把自己的名字從地獄名單上贖出來。
可六十萬之後,還有更絕望的煉獄等待著他。
絕望之後,原來不是希望,而是更大的絕望。
沈迭心的所有希望瞬間破滅。
除了南南……
他留在這世界上最後的殘念,就系在自己的女兒身上。
他不是為了自己活下去,而是為了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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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裡的錢還是被用了。
回家路上,沈迭心看見一個女孩拉著媽媽的衣服撒嬌,說今晚想吃糖醋排骨。
南南從來不會和沈迭心提要求。
但沈迭心還是去菜市場買了些排骨回來。
可這些排骨沒有進到鍋裡,而是掉在布滿灰塵的地面。
新鮮的排骨滾了一圈,被狠狠踢開。
那群人又聚集在樓道,喝德爛醉的臉上布滿油光。
“比想象得回來要早啊。怎麽,是行情不好還是賣累了?”
男人們發紅的眼睛看過來,像看著食物的野狼。
如果眼神能夠啃食骨肉,沈迭心已經被他們分食殆盡。
沈迭心的指尖掐進掌心的皮肉,刺痛讓他保持理智和勇氣。
“你們怎麽又來了?我不是才給了你們六十萬了嗎?”
“你也知道隻給了六十萬啊,剩下的五百四十萬,你也該還了。”
為首的男人的吊梢三角眼冒著森森惡意,笑容猙獰地走向沈迭心。
“不過我猜你也沒錢了,今天哥幾個就是來做善事的。”
他古怪地笑了幾聲,令人作嘔的目光把沈迭心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
“你平時乾得勾當我們知道了,今晚我們在城東那邊有個KTV開業,你跟我們走一趟,我們就過兩個月再來找你要錢,很劃算吧?”
帶頭人早就已經發現沈迭心長得不賴,後被人調撥幾下,更是邪念四起。
“我還不知道男人玩起來是什麽滋味……”
“大哥,要不你先在這驗驗貨。”
“是啊,你別看他是個男的,但是只要他不出聲,誰能看出來他和女人有什麽區別?”
“就在這弄他!”
“我們一起上!”
在眾人的圍堵之下,沈迭心步步後退。
他的目光盯著對面那家人的鞋櫃……
對面那家人東西總是亂放,鞋櫃的最底下一層,在雜物之中藏著一把生鏽的鐵錘……
沈迭心悄悄靠了過去,只要再走幾步,他就能拿到了。
他的背包裡有新拿到的課時費,家裡還藏了一些急用的錢,這些南南都知道。
如果他和這群混蛋一起死了,也許姐姐就能以南南無人看管的理由把她帶回家。
沈迭心後退著,佯裝跌坐在地,眾人圍來時,他的手指已經摸到了錘子的手柄……
“咚”地一聲。
一個水杯先是砸在帶頭人的小腿後側,而後在地上摔裂。
杯子沒傷到男人,可滾燙的熱水卻讓他叫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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