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執聿抬眸瞥了一眼,看到僅僅一上午的功夫,小病初愈的方時恩就用他那雙傷了的手,把自己房間整理好了,出現在視線裡的床尾一角,床單平整。
真不知道方時恩是怎麽在自己不在的時候,一點一點把自己的床單揪平的。
方時恩半敞開門,站在他推開的那一道門縫裡,抿著嘴,用自己看起來腫得不成樣子的眼睛,隱秘地瞪著蘇執聿。
蘇執聿完全不想理會他這些小情緒,隻用沒什麽起伏的聲調又重複了一遍:“過來吃飯。”
數秒過後,可能是饑餓,又或者是別的什麽,方時恩終於緩緩走了過來,選了距離蘇執聿最遠的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蘇執聿打量了一眼,方時恩的手。
到底是價值不菲的藥膏,一夜過去,方時恩的手心消腫了很多,也沒有那麽紅了。
蘇執聿拿起來桌面上的一個空碗,把餐盤裡的菜,夾進去,每一道均勻地放好,最後往碗裡插了一把杓子,不輕不重地放到了方時恩面前,又給他一碗白米飯。
方時恩的手現在用筷子也根本用不利索。
遲疑一會兒,方時恩伸出來手,虛虛握住杓子,用手指用力,舀起來碗裡的菜,遞到了嘴邊。
因為手不是很方便,方時恩這一頓飯吃得很慢。
蘇執聿並沒有催促他。
午飯後,方時恩又回到自己房間,重重關上門。
蘇執聿沒有理會他,午後小憩一會後,在書房裡工作了一下午。
晚餐時間,方時恩繼續用杓子慢慢舀飯吃,可能是下午又休息過,精神恢復了一些。
晚餐是蘇執聿自己做的,他並不擅長,但是好在只是幾道簡單清淡的菜,煮了粥。
做錯了事,只是稍受懲罰的方時恩還在不知感恩地和蘇執聿冷戰慪氣。
蘇執聿這次沒有等他,看到方時恩碗裡還沒有吃完,就率先收了自己的碗筷,和餐桌上的盤子。
端離餐桌前,蘇執聿告知方時恩,“周一早上,我和你一起去學校一趟,你把你偷的東西還給你的同學,並且誠懇地向對方道歉。”
方時恩手裡本來就拿得不是很穩的杓子掉落,砸到碗邊,發出來一聲脆響。
他很快抬頭,望向蘇執聿,根本沒有辦法接受蘇執聿和自己一起去學校面對陸霄的場景。
方時恩飯也顧不上慢慢吃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對蘇執聿說:“我可以自己和他道歉,我自己會處理好這件事。”
本來經歷昨天后,方時恩對蘇執聿就很有陰影,現在面對他講話,也是鼓起了很大勇氣。
結果蘇執聿聞言只是發出一聲冷嗤,根本沒有再繼續理會方時恩的打算,伸手推了方時恩僵硬著的小肩膀頭一下,將方時恩沒吃完的碗端起來,將裡面的剩飯倒進垃圾桶。
“吃飽了,就別在這礙事。”
然後蘇執聿很冷酷地去廚房把餐具一股腦都放進了洗碗機。
蘇執聿自認為根本沒有和方時恩溝通的必要,只需要告知他自己的決定,方時恩唯一的選擇,就是接受。
從知道蘇執聿明天一早會和自己去學校,方時恩就像是頭頂懸了一把刀一樣。
他抱著手機惴惴不安很久,無數次點開和陸霄的對話框,又關閉。
哪怕不是蘇執聿和自己一起去揭開這件他做下的丟盡臉面的醜事,方時恩自己也覺得很難面對陸霄,他根本沒有辦法和陸霄解釋,更沒有辦法接受他這唯一的,剛交到沒有多久的朋友就要失去。
那樣的話,方時恩感覺他真的沒有辦法再在學校裡待下去了。
到了最後,方時恩還是選擇關上了和陸霄的對話框,將對話框裡的對不起三個字刪除。
方時恩這個時候已經在浴室裡待了太久,水汽沒有散出去,他感到有點兒悶。
不然還是提前和陸霄道個歉吧……方時恩心裡像是扎了一把草,不安又刺痛得厲害,擔心陸霄會不原諒自己,也會用那種很冰冷的厭惡的眼神望著自己。
只是代入想想,方時恩就感到心口一片窒息,像是渾身墮入了冰窟窿裡。
方時恩魂不守舍地從衛生間裡出來,走到自己房間門口伸出來手指,放在門把上,往下一扒拉,卻發現門還是緊閉著。
方時恩以為自己沒有用好力,又試了一次,甚至忍著疼多使了點勁。
門卻還是沒有一點兒被打開的跡象。
門被鎖上了。
十點鍾,蘇執聿斜靠在床上,手裡拿著一本書在翻看。
方時恩進來,站在那裡,看他一眼,在蘇執聿掀起來眼皮望過來時,他又飛快移開了視線,避免和蘇執聿對視,悶聲說:“我房間的門打不開了。”
蘇執聿不鹹不淡地說:“沒有你的房間了,以後那間是雜物室。”
在蘇執聿做出過把自己的衣物統統丟到門外這種事情後,方時恩不會再以為此刻是出現了幻聽,他愣怔一瞬後,喃喃問出聲:“那我以後要睡到哪裡。”
“這張床足夠睡下兩個人。”
方時恩意識到自己的活動范圍在這個小房子裡又進一步縮小了,書房和雜物屋室他都不被允許進入,他能活動的地方只有客廳和蘇執聿的房間了。
可是客廳是公共的空間。
方時恩感到自己以後連個喘息的角落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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