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蘇執聿話裡的“一個人待在這裡”刺痛了方時恩,方時恩臉色白了一瞬。
“好吧,那我走了。”對待一言不發的方時恩,蘇執聿狀似無所謂般地講。
說完,他余光瞥見方時恩明顯緊張了起來。
蘇執聿緊接著作勢要走,剛邁出兩步,便立即聽到了身後傳來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是方時恩終於從椅子上起身了。
“等等……”
蘇執聿再一次贏。
方時恩背著自己的黑色小背包,跟在蘇執聿身後,離開了宿舍樓,路過樓下,方時恩臉上的神情和那些因為放長假可以回家臉上露出欣喜神色的同學,格格不入。
兩人來到車前,方時恩又去了後排坐,好像很排斥和蘇執聿靠近,在所有有限的空間裡要盡最大的可能遠離蘇執聿。
蘇執聿坐進車裡,從後視鏡裡看了已經脫掉背包,在後排坐好的方時恩,沒有與他計較。
蘇執聿開車帶方時恩去了瑞吉特餐廳。
這家餐廳是需要提前預訂的,進去之後,便有侍應生帶領入座。
兩人落座,蘇執聿先將菜單遞給了方時恩,和他說,“看看,想要點什麽。”
方時恩接過來菜單,又點他此前點過的幾道菜。
蘇執聿在他點完後加了兩道菜,然後把菜單交給了侍應生。
餐食並未讓他們等很久,蘇執聿一直沒有動筷,等菜上齊了,他發現方時恩很是遲疑地望了自己兩眼,然後率先拿起了筷子,夾起了菜。
兩人開始進食。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方時恩變得話很少,不再像隻總是能叫個不停的鳥雀一樣嘰嘰喳喳,又或者很不知羞恥地和蘇執聿講一些故作親昵的話。
兩人安靜地吃了十多分鍾,蘇執聿冷不丁地突然出聲:“怎麽不拍照了?”
這可是此前方時恩最愛做的事情,要在高檔餐廳給這些價格昂貴的菜拍特寫,用上顏色鮮豔誇張的濾鏡,發在朋友圈裡。
方時恩神情低落,停了很多秒,才回答蘇執聿,“沒有人給我點讚了。”
蘇執聿這才後知後覺地回憶起來,他幫助方時恩清理過好友列表的事情。
或許對於方時恩來說,失去朋友圈的那些點讚和表示羨慕的評論,那麽來這樣昂貴的餐廳吃飯的意義要少了一半。
甚至這些他此前吃起來津津有味的餐食,也變得不甚美味了。
蘇執聿看他耷拉著小臉,用叉子叉了一個沙拉裡的菜葉子。
方時恩沒有再輕易地被一頓價格昂貴的餐哄好。
蘇執聿感覺方時恩把事情變得麻煩了起來。
蘇執聿這時候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他掏出來看了一眼,是他現任的助理,如果不是很緊要的事,一般不會在這個時間點來打擾。
蘇執聿起身去了衛生間,電話接通,果然是一個項目計劃表上的信息出了紕漏。
合作方發現了問題,正在興師問罪,蘇執聿這通電話打的時間有點長,親自和合作方的項目負責人道歉,又重新安排了對接的人員,連帶著對之前經手的此次項目的工作人員進行了處罰。
這通電話打完,蘇執聿在衛生間裡又洗了洗手。
出去的時候卻發現,方時恩已經不在座位上。
蘇執聿這時候剛從衛生間出來,沒有看到方時恩的身影,不是去了上廁所,能去哪裡,又不是小孩子坐不住,會亂跑。
蘇執聿眉頭忍不住蹙起,快走幾步,剛要去找餐廳的經理,詢問一下,就看到了方時恩正在餐廳的大門口,和那裡的侍應生抬手比劃著什麽。
“方時恩?”
蘇執聿走近了叫了他一聲,方時恩猛然回頭。
一張驚惶不安的臉撞進蘇執聿眼裡,方時恩眼眶一周發紅,眼淚都已經在眼睛裡噙著,要掉不掉的。
只是離開去接一個電話的功夫,方時恩竟然就要哭起來?
蘇執聿感到非常不可思議,他走過去,跟侍應生講了句抱歉,添麻煩了,又去抓住了方時恩的手,把他往自己身邊帶。
剛一碰到方時恩的手,蘇執聿就被那雙手上的溫度驚到,冰涼得像被冷水衝刷過。
方時恩這時候卻一把緊緊回握住了蘇執聿的手,緊緊跟在蘇執聿後面。
蘇執聿回頭看他,發現他臉上的神情還是如驚弓之鳥般惴惴不安的。
“你去哪裡了?”
蘇執聿聽到他聲音沙啞地問自己,“不是自己說,接我回家嗎?”
方時恩以為自己丟下他走了。
蘇執聿莫名感覺到心口突然被什麽重重抓了一下。
這個電話可能確實是講了太久了,蘇執聿這樣想。
“只是去接電話。”
蘇執聿沒有想到方時恩這樣就被嚇到,又很快想到可能是自己對方時恩做過太多次類似丟棄拋棄的試探和威脅,這導致方時恩對去接了一個長達二十分鍾電話的蘇執聿都無法信任了。
回到餐桌前,方時恩拿著紙巾擦了擦自己的鼻子,鼻頭也變得通紅。
蘇執聿沉默不語片刻後,又問他:“你怎麽不打電話給我?”
方時恩悶聲悶氣說:“我手機忘在你車上了。”
他這樣講話鼻音很重,顯得好像很委屈一樣。
“還吃嗎。”
這頓飯吃到這裡,方時恩神情狼狽,看起來已經沒什麽心思。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