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沒能忍多久,方時恩就開始拿了手機,對著窗外拍照。
蘇執聿一直沒留心他這些小動作,昨夜忙到太晚,在飛機上他準備補一會兒覺。
他已經決心離開蘇德科技,這段時間一直在明裡暗裡忙活一些大項目的後續收尾安排工作,這樣也省得這個他一手帶起來的年輕的科技公司,在他離開後陷入兵荒馬亂。
蘇執聿的時間很緊張,因為距離之前所商定的他和王思瑜的訂婚時間越來越近,他這邊一直無所動作,也沒有明確的態度,他拿不準王惠會在什麽時候把他其實是個同性戀這件事捅到蘇業堂那裡去。
他總覺得,他留給蘇業堂將他掃地出門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因此這邊,剛下飛了八個多小時的飛機,蘇執聿與方時恩在酒店裡簡單休整一夜後,第二日便帶著方時恩直奔結婚登記處。
方時恩出來看到與國內風格迥然不同的建築群,一路眼睛都看不過來似的,抓著蘇執聿的胳膊,伴隨著各種語氣詞,一路嘰嘰喳喳個沒完。
蘇執聿沒在意聽他講的話,卻察覺每當街上一位路人路過他們身邊時,便會聽到方時恩輕聲說:“外國人。”
在他們從出租車上下來,走到結婚登記處的這段時間裡,蘇執聿聽到了,五遍“外國人”,一遍“冰激凌”兩遍“白鴿子”。
等終於到了室內,蘇執聿出聲道:“安靜一點。”
方時恩這時候才低低應了一聲,人安靜下來,一雙盛不住東西的眼睛,卻還是忍不住亂轉。
方時恩聽不懂蘇執聿跟結婚登記處的工作人員在講些什麽,只是按照蘇執聿的要求拿出來要自己拿的證件,又在蘇執聿手指的地方簽下了字。
隨著工作人員的一聲“康歌瑞究來甚斯”。
方時恩接過面前這個笑容慈祥胡子有些花白的外國人遞給自己的證件。
“黑斯搜Q特。”在方時恩伸手接過來證件時,聽到他看了自己一眼後,和蘇執聿這樣說。
感覺到對方好像在評價自己的方時恩,繃著一張小臉,用胳膊肘輕輕碰了蘇執聿一下,問他“他說我什麽?”
看到方時恩連初中英語水平都喪失,蘇執聿掃過他的臉,回答說:”他說你看起來很笨。”
本來一直因為到了這人生地不熟地方,一直略微慢蘇執聿半步的方時恩,在離開結婚登記處的時候,看起來有幾分氣悶地率先走出去了一步。
蘇執聿帶方時恩吃午餐後,方時恩情緒已經恢復,甚至在離開餐廳後,興致勃勃問蘇執聿:“我們接下來會在這裡玩幾天?”
他一邊走,一邊側著身子,和蘇執聿說話:“我們今天去玩這裡的摩天輪好嗎?”
蘇執聿說:“我們乘今晚最早的一班航班回去。”
方時恩臉上燦爛的笑容僵住,他眉頭緩緩皺起,“晚一天回去不行嗎?”
這當然不行,蘇執聿有很多正事要做,飛來一趟就是為了走登記流程,如今已經完成,沒有必要在這裡多停留。
方時恩抓住蘇執聿的胳膊,語氣急切:“可是網上說,這裡的巨型摩天輪可以俯瞰半個城市的景象。”
方時恩眼神微動,又補充說:“而且,聽說一起乘坐這個摩天輪的情侶,會恩愛一生。”
蘇執聿對把這個作為噱頭宣傳景點的行為感到嗤之以鼻,可是他此刻看到方時恩抓著自己的手,望著自己,目光裡滿是渴望。
好像很希望和自己恩愛一生。
而且他們都已經領過證了,是合法夫妻,如果他不同意和方時恩去做巨型摩天輪,方時恩要是在這裡,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抓著自己的胳膊搖晃起來,撒嬌胡鬧說很多遍“老公,我要去,我要去”,讓蘇執聿在異國他鄉的街道上丟人怎麽辦。
可能是因為在前腳剛走出教堂,後腳就這樣蘇執聿就直接地拒絕方時恩恩愛一生的邀請會顯得他非常殘酷冷漠。
於是蘇執聿思索了一下,便很是虛情假意的,故作貼心地對方時恩說:“時恩,你的腳剛好不久,沒有辦法走太遠路,也沒有辦法玩太久,如果有時間,我們下次再來玩。”
方時恩聞言,這時候也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曾受傷嚴重的腳,過了很久才收回視線,可能是覺得很為他著想的蘇執聿講得確實有道理,於是很沮喪地說了聲:“好吧,我們下次再來玩吧。”
事實上方時恩對與蘇執聿恩愛一生這件事上也沒有特別的執念,但是與蘇執聿的婚姻關系對方時恩來說,無關情愛,也意味著很多,比如不再挨餓受凍,不再貧窮,不再孤獨。
經歷許多的方時恩,覺得孤獨和貧窮挨餓是一樣可怕的事情。
於是盡管,蘇執聿對他在床事上不盡體貼,時常冷臉,但是方時恩也願意接受和蘇執聿組成家庭,接受恩愛一生。
如果方時恩有生以來得到過任何人真情實意的愛護和關懷,那麽他或許能夠從蘇執聿都不算盡心扯出來的敷衍借口,很多時候不近人情的態度判斷出來,蘇執聿對待自己的所有一切,都跟真誠的,真正的愛,截然不同。
而因為方時恩從未見識,因此在這樣的時刻也無從對比。
於是錯認也情有可原。
方時恩如蘇執聿安排的,和他一起在晚上乘坐飛機趕回國內。
再坐飛機,方時恩已經不像來時緊張,小小的機艙窗口外已經看不到任何景象,漆黑一片,方時恩也不再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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