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似乎變得滯澀起來,時今緩緩俯身將手中花束放在墓碑前,再站起身時涼風寒意順著袖管侵入身體,秦聿站在他後面,握住了他冰涼的手。
時今沒有轉身,背對著他從後面看不清面中神色。
"都,"時今頓了下,再開口時帶了點啞意,“都這麽多年過去了...”
西郊墓地荒涼,但這塊墓地的草長得格外繁盛,時雲去世的時候正是重病纏身被困在別墅一間小閣屋,身邊無一親友,林成峰更不會來看她。
就連他,十幾年中來過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秦聿捏捏他的手指,“媽都知道的,媽媽知道就算小今沒能常來看她,心裡也一直惦著她。”
時雲當然會體諒他,因為他是她唯一的孩子,是她這個世界上留的最深的惦念,她是孤兒,她比任何人都想給自己的孩子一個完整的家,所以在最後階段已經重病纏身瘦的形銷骨立神志昏沉一貧如洗時,明明已經就要在另一座城市漸漸安定下來,卻還是願意為了他主動走入樊籠。
時今握著秦聿的手用力到指關節泛出青白,一雙眼還牢牢定在墓碑上不肯移開。
秦聿心裡輕輕歎了口氣,當時的時雲被天價醫療費耗光了所有積蓄,她隻以為林家能在她死後保護她的孩子有飯可食頭上有片瓦遮身,卻不知曉之後十數年等待著她無比珍視的寶貝的會是怎樣坎坷的命運。
秦聿五指從時今手縫中穿過,和人十指交握著上前一步,並肩站在時雲墓前。
“媽,”
“我叫秦聿,是小今的愛人,很抱歉拖了這麽久才來看您”
“.....但是,請您放心,”秦聿收斂神色,眉宇間是無比莊重的正色,“我會照顧好他的。”
不是好好照顧,也不是模棱兩可地定語,他在已經故去的先魂前鄭重發誓,會用一生來愛她所珍視的孩子。
林間微風吹過樹葉撲簌作響,衣角被柔軟吹拂鼓漲,像是有人隔著萬千時空溫柔又眷戀地擁抱。
時今死死抿住下唇,淚水蜿蜒而下。
秦聿伸手替他輕輕拭去,青年眼睫濃密纖長,擦過時在指腹留下柔軟觸感
時今緊緊握住秦聿的手,上身微微側過把臉埋在人的肩頭,肩膀哭的一抽一抽。
秦聿一下下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地順著人的脊梁,“小今,今天來這裡,除了想讓媽放心,生日那天你和我講的話,我也想和你說給你聽...”
“無論如何,都過去了。”
上一輩種種離散漂泊,多年淚水浸透糾葛,所有缺陷遺憾都會被一一縫合彌補。
斯人已逝,活著的人更應該珍惜。
時今輕呼了口氣,從秦聿肩膀上抬起頭,天空一片幽遠的蒼藍。
時今握緊秦聿的手,“我們回家吧。”
那天下午秦聿開車帶他回了趟岩城,路過十三中時正好碰上小周放半天假,一波波學生擠擠鬧鬧地從校門口出來,同伴間的嬉笑聲,賣零食的小販的吆喝聲,電瓶車鳴笛的聲音,一切交織地鮮活又生動。
秦聿拉著時今在路邊看了一會兒,沒忍住笑了一聲,“七八年了,還是這件醜得要死的校服。”
時今也有些好笑,在被人注意到前拉著人回了
學校後頭是一間小巷,店裡老板在這兒開了半輩子的店了,時今點菜的時候老板娘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他之前是不是這邊的學生。
時今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老板娘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自己記對了的表情,畢竟那麽好看氣質那麽獨樹一幟的男生,隔了好幾年再提起時都是津津樂道。
等到把全走了一遍回去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車子在公路上疾馳而過,路邊燈杆向後呼嘯而去。
從高架上下來後就能回市區了,這一段路正好和去機場的路重合,時今看了一會兒藍白的路標,突然想起來七年前他從洛市離開獨自遠赴重洋時走得好像也是這條路。
他自己沒有什麽太大感觸,倒是秦聿看了他好幾眼。
等最後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時今打開燈往屋內走,走到一半卻發現秦聿還站在玄關處。
嗯?,他驚訝地看過去,卻看見秦聿已經脫了大衣,現在竟還在脫襯衫。
春寒尚料峭,但秦聿大衣裡面隻單穿了一件襯衫,此刻扣子被一顆一顆解開,到最後秦聿直接手上用力一扯,底下衣襟徹底繃開。
秦聿反手將其掛在衣立上,露出了整個肌肉精悍的上半身。
時今呼吸凝滯,瞳孔在一瞬間劇烈顫抖。
那整片寬闊平坦肌肉流暢的胸膛上,分明紋著他的名字!
時今視線死死盯著那塊刻了他的名字的皮膚,隻覺連心臟都要停止跳動。
秦聿紋身面積極大,幾乎橫亙跨越整個肩頭和上半胸膛,兼具美感和力度,比起單純兩個字,竟更像是某種鐵畫金鉤的古老神秘圖畫,充滿野性地從皮膚上生長出來。
紋身本就是在皮膚上的精細工作,如此繁複字體更要反覆上色,肩膀和胸口皮膚薄痛感極強,如此大面積的字,前後需要耗時多久,紋的時候又會有多疼。
時今右手試探著抬起想要去靠近,但紋身周圍皮膚都還泛著紅明顯剛紋好沒幾天,又怕弄痛不敢真的碰上去,喉間像堵了塊東西,開口時音線都不穩,“怎麽,怎麽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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