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止差點從椅子上彈起來,那點睡意也頃刻間煙消雲散。
眼前哪還有什麽警官,只有鏡子裡站在他背後的李安。
李安是他最常用的化妝師,幾乎負責他整部戲的所有妝容,兩人共同配合著工作了近一個月,關系可以說是相當不錯。
李安年紀比林殊止稍大些,所以林殊止一般都叫她“安姐”。
平常化妝時間如果漫長些,李安會主動找他閑聊。大多數時候是某一路小明星的八卦傳聞,也有一些相當私人的東西。
比如李安是家裡倒數第二個女孩,原名叫李招娣。
再比如李安家裡最後一個孩子是男孩。
還比如李安年滿十八那年就改了名,鮮少有人知道她的曾用名。
林殊止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眼裡無光地注視著鏡子裡的李安。
李安看起來早餐吃得倉促,嘴裡鼓鼓囊囊地還在嚼動著,手裡也拿著盒草莓酸奶,嘬了最後一口後將塑料盒扔進了化妝台旁的垃圾桶。
“你昨晚做賊去了?”李安扯了張紙邊擦嘴邊問他。
林殊止打了個盹思維還很遲鈍:“安姐早上好。”
“醒了嗎你?”李安抓著他肩膀狠搖了搖。
“醒了醒了,別搖了安姐。”李安人小力氣不小,林殊止被晃得暈頭轉向,在椅子上軟趴趴的東倒西歪。
他徐徐睜開眼睛,視線對上鏡子裡他那張似鬼非鬼的臉時再次被驚了一跳。補光燈一點也不柔和,直直地射過來更映得他臉色死白。
李安將他頭從前往後掰,仔細觀察過他眼底那兩團烏青後又誇張地叫了一聲:“怎麽弄成這樣?今天都不用給你上厚粉底了。”
林殊止:“角色需要嘛,我昨晚沒怎麽睡,弄得更逼真點。”
今天需要拍的雨戲妝容比較高難度,要求的還原度也很高,要體現出角色的蒼白無力感。
林殊止抓著這個不容易讓人起疑的點隨口就開始胡謅。
李安果然沒生疑:“那再逼真的姐也能給你化出來,熬夜多不好,會把身體熬壞的。”
她思維反倒逐漸往另一個方向跑偏,開玩笑地質問林殊止:“還是說你覺得我的技術不能達到足夠逼真的效果?”
林殊止忙找補:“那不能,妝容是其中一部分,更大部分在於我要演技精湛。”
李安又笑,似乎覺得林殊止這股異常認真的倔勁兒很有意思,“你說我的崗位不夠重要?”
“重要,重要,”林殊止簡直要被逼瘋,“很重要。”
“好好,不逗你了,”李安咽下最後一點麵包,又從化妝間角落的紙皮箱裡掏出個紅豆麵包扔到林殊止腿上,“不吃了早餐再來?”
林殊止看著上面“紅豆”兩字皺了眉,他不吃紅豆。
“不吃了,待會兒吃飽了犯困。”他說著,同時把那麵包放回桌上。
李安:“秦導沒那麽快能把你叫走,你再眯會兒起來都不遲。”
林殊止還是搖頭:“不了。”
李安見林殊止執拗,也不再勸,隻覺得他對於工作過於小心謹慎了。
今天開工時間比往常都要早,早起容易精神困乏,稍微安靜下來瞌睡蟲就要上身。
李安找到了晨起時看到的最新上熱搜的話題,問林殊止:“早上那微博熱搜看了沒?”
“沒呢。”林殊止一動不動地任李安擺弄,李安問什麽他答什麽。
“劉習暢,就最近還挺火那位,熱搜第五去了。”
林殊止聽見這個名字心臟輕抽了抽:“他怎麽了?”
“好像是有什麽不好的傳聞被曝光了吧,”李安嘖了聲,“我這不是趕時間沒來得及看才來問你麽,這下好了,兩個人湊不出一個完整的瓜。”
李安又嘟嘟囔囔說了些什麽,林殊止沒聽清楚。
他想起上次聽到劉習暢的名字還是在萬黎的電話裡,那次電話裡萬黎還提到了陳穆。
轉頭隻過了一周劉習暢便出了事,其中似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端倪,林殊止找不到理由去解釋。
他也不敢過多解讀。
或許是惡人有惡報吧。
只是這報應來得挺早,林殊止足夠幸運得以見證。
李安還是預估失敗,事實上別提再眯一會兒的時間,林殊止甚至連造型都沒做完就被催促著上場。
林殊止不喜歡打無準備之仗,劇本台詞已經在今天之前熟悉好,他所飾演的邱宇為了保護女主季澄,要與曾經要好的街頭混混反目成仇,在酒吧的後巷子裡打鬥。
這場戲的最後以一行人全被抓進派出所作為結局。不過這是邱宇打鬥的結局,卻並不是季澄的結局,季澄並未參與打鬥很快就被人接走,邱宇則涉嫌打鬥滋事在派出所蹲了半個月。
林殊止手上拿著厚厚的劇本,腦子裡不斷回憶著具體的細節,想不起來的時候再看一眼劇本作為提醒作用。
他走出化妝間,劇本被降落的水滴洇濕的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外面是在下雨。
整個劇組期盼已久的大雨終於降臨。
雨滴恰好落在當頁的最後一句話。
【他是最孤獨的成功者。】
拍攝順序並不等同於最後的播出順序,其實這場戲基本也是邱宇的最後一場戲了,林殊止已經提前知曉邱宇的結局,不是什麽開放式歐亨利式結尾,就是一如當初說好的那樣,板上釘釘的bad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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