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人踩著某一個節拍開了聲,沒有技巧也沒有感情,就像是活動人數不足,那人被逼迫過來湊數的一樣。
但林殊止卻意外地覺得好聽。
可能是因為他沒什麽見識,也可能是台上人真有什麽天賦。
他看著台上人背後的大屏幕,上面有本次演唱的曲目。
《葡萄成熟時》。
好像是一首粵語歌。
林殊止學不會歌詞,只能跟著哼個調調出來。
外面的雨聲隱隱約約變大了,但蓋不過四周環繞的音樂聲。
瑞大的禮堂剛建好不久,不知是哪方面出了問題,投入使用的第二年就有好幾個地方開始漏水。
平時看不出什麽,雨天的時候就比較明顯一些。
林殊止站的角落就是漏水的一處。
他聽得入神,雨水一滴滴落在他腦門上都毫無所覺。
一曲畢,主持人緩緩走到台前,念出了早已準備好的串詞。
“感謝陳穆為我們帶來的……”
林殊止聽得有些怔愣。
那兩個字組合在一起發音他已經很久沒再聽過。
那是十幾年前就認識的哥哥。
林殊止是從不相信一見鍾情的,可從瑞大出來回到賓館的那天晚上他就夢到了陳穆。
這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小時候他無人可依也常常夢見陳穆,陳穆的形象偉岸,總在他極度需要的時候出現。
他隻覺得是與故人重逢所致。
可是與故人在夢裡親嘴……這也是重逢所致的嗎?
林殊止終於覺得扯淡。
是因為一首歌一見鍾情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
他對陳穆的感情,或許要遠早於與陳穆重逢的那一年,只是未曾知曉罷了。
初戀的定義有很多,比如第一次喜歡的人,又比如第一個在一起的人。
林殊止更傾向於前者。
他過了十八歲就不算早戀,他決定試著直面對陳穆的喜歡。
瑞大是全國知名大學,每年錄取分數線都居高不下,林殊止將其作為第一志願報考,只有百分之三十的幾率能夠被錄取。
他得到了那百分之三十。
如他所願,他以本專業最後一名的分數擦線進了瑞大。
聽上去十分僥幸,但林殊止為之激動了快一個周。
他也有過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時候,陳穆是學生會主席,他就在新生入社團時面試了學生會。
陳穆偶然間透露出自己喜歡看刺激的恐怖片,他就盯了小半年當地影院要上映的電影,最後終於被他找到一部。
他興衝衝地買了兩張電影票,想好了請陳穆看電影的理由後打算交給陳穆一張時,陳穆卻直接拒絕了他。
那是他最勇敢的一次。
後來他發現了一個事實 ,陳穆追求者無數,他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罷了。
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主動過。
這種不主動一直延續到他與陳穆的第二次重逢,也就是兩年前。
往日經驗還刻在記憶深處,絕大多數時候他與陳穆相處時都是不主動的。
很偶然的時刻他也會衝動一下,比方說那回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跑到了陳穆的公司裡。
陳穆責怪他,他又不敢那麽做了。
他盡力任何事都配合陳穆的節奏,陳穆對他不聞不問愛答不理他也面上不顯只在心裡蛐蛐,即使到了這種程度也沒有得到一個好的結局。
當初與陳穆重逢他固然感到幸運。
但好笑的是他與陳穆重逢過許多回,卻沒有哪一回得以善終。
往事都以遺憾結尾,兜兜轉轉,遺憾也終成往事了。
*
林殊止從那間租了很多年的房子裡搬了出來,房東是個年近七十的老太太,當初林殊止租她房子時她才剛滿六十不久。
老太太問他怎麽突然搬走得那麽著急,林殊止不好直說,只能推脫是去與朋友合租了。
新的租房地址他除了萬黎誰也沒有告訴,尤其是一切與陳穆有關的人。
他比較念舊,除了地理位置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南,新家和舊家的布局基本上差不太多。
這塊屬於洛城不太繁榮的片區,這回還是別人住了很多年的二手房。
這一帶的房子大多是上世紀末的產物,租金低廉,適合他這種一年一開張,開張吃一年的人。
他比較認床,住到新房的第一天晚上就失了眠。
老房子大多有些毛病,比如廁所門鎖扣是壞的,廚房的牆皮也都因為油煙掉得七七八八。這些他在租房前都已知曉。
但房東沒有告訴他房間裡的天花板會漏水。
漏水的地方在他床邊,一小塊床單都被濺上來的水洇濕。
現在換房間不現實,他租的是個兩室一廳,另一間房用不上,他索性就沒有收拾。
如今他只能暫時找個盆接著從那條裂縫裡滴出來的水。
窗外蟬鳴聲不如從前的清脆,空調製動的聲音也與從前大有不同。
加了個盆更好了,水滴砸進塑料盆底的聲響變得格外刺耳。
林殊止強迫入睡三小時無果,最終認了命,從床上爬起來,找出了那份當初從別墅帶出來的離婚協議。
這半年裡這份離婚協議都一直放在一旁落灰,他刻意地不去在意,卻在前幾天收拾行李準備搬家的時候又翻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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