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止本就沒打算繼續動,直到陳穆的臉徹底出現在他面前。
“感覺怎麽樣?”陳穆問他,“還難受嗎?”
“扶我起來。”林殊止嘴唇和嗓子都發乾。
“醫生讓你暫時先臥床休息。”
“我說,”林殊止有些氣短,喘了幾下,“扶我起來。”
陳穆很猶豫,醫生囑咐非必要不起床,但林殊止昏迷的一天半裡都在臥床……重要的是林殊止臉上就差寫著“不扶我起來就滾蛋”這幾個大字。
他拗不過林殊止。
“不舒服我們就停下。”陳穆慢慢將病床搖高。
剛升至一半林殊止就受不了了,他沒有喊停,而是任由陳穆動作,終於那靠背升達最大高度,他也堅持不住,有些著急地下床,朝著衛生間跑去。
鞋都來不及穿,他腿腳打顫著伏在馬桶邊上大吐特吐。
這一天半裡他都靠注射營養劑維持著,胃裡什麽東西都沒有,嘔吐也只能吐出酸水。
胃液和膽汁侵蝕過的消化道迸發出灼燒般的疼痛,林殊止吐得沒力氣,整個人跌坐在衛生間的地上。
陳穆從門外趕來,一把從後方將他架起放到馬桶上,又從正面將他抱住。
“我讓你不舒服就告訴我。”
林殊止滿臉的倦色,沒有掙扎的力氣,只能像溺水的人一樣,雙手架在陳穆肩上,倚靠著陳穆這根浮木。
陳穆將他打橫抱起送回床上,又喊了醫生進來查看情況。
嘔吐是腦震蕩患者最常見的反應,沒有什麽異常的,醫生檢查完後再次交代了臥床休息,林殊止總算聽進去,點了點頭。
這一點頭又是一陣巨大的眩暈感。
醫生交代完其他注意事項就走了,病房裡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我睡了多久?”林殊止問。
“一天半。”陳穆答,“砸到你的是一盆水培植物,樓上的住戶負全責,我已經派人和他們對接了。”
陳穆說到此又感到慶幸,幸好那只是一盆水培植物,從樓上掉下來時水已經傾倒了大半,盆的重量不算很大,否則林殊止現在絕不可能只是單純的腦震蕩這麽簡單。
見林殊止沉默,陳穆又說:“醫生交代你可以喝一點水,我去給你打回來。”
“不需要。”
陳穆感覺到了他的疏離。
“你想不想吃點東西?醫生說你可以——”
“陳穆。”陳穆被打斷了。
林殊止倏地抬頭與他對視,滿眼都是冷淡:“你全部都想起來了,是嗎?”
陳穆幾乎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
他人生中鮮少擁有這種窘迫的時刻。
林殊止還在等他一個答案。
“是。”他鼓起勇氣說。
室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良久,林殊止才長出了一口氣,鼻尖有點酸澀:“什麽時候恢復的?”
陳穆說:“沒有多久,是你在頌城的時候想起來的。”
“具體是什麽時候?”
“我告訴過你的,去青城出差那次。”陳穆心跳加快,“我路過了我們住的那間民宿,見到了送我們蘭花的鄰居。”
林殊止語氣愈發冷清:“跟他有什麽關系?”
陳穆:“沒什麽關系,只是他向我問起你的近況以後的那天晚上,我就全都記起來了。”
“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就告訴我?”
“我不知道怎麽告訴你。”陳穆有些小心翼翼,“包括我做那些夢的時候,我也不知該怎麽跟你說。”
“做什麽夢?”林殊止捕捉到了關鍵詞。
陳穆意識到又給自己挖了坑,找補道:“是一些分不清虛實的夢,應該是以前的事,有時候第二天起床看見你站在我面前會覺得不真實。”
他恢復記憶後知道那些夢都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事,但他不敢多說了。
林殊止笑了聲,那笑聲中暗藏了些無力:“所以那場首映禮也是你在那些夢的基礎上才邀請我一起去的,其實大差不差,你早就想起來了。”
事態發展又變得奇怪,陳穆有些急了:“我沒有想起來,我只是將工作接手後發現之前投資的一個影視項目按照製作周期推算,首映禮差不多該是這個時候。”
“好,這件事暫且放到一邊,”林殊止氣血上湧,不中用的腦子又開始發昏,“你不知道怎麽面對我,怎麽告訴我事實,我下飛機卻來接我去吃飯,去參加首映禮,你的借口自己不覺得矛盾是嗎?”
“我想見你。”陳穆垂下眼去。
“想見我,還要再送一束花。”
陳穆瞬間啞言,他是準備了一束花,但直到見到了林殊止都還在猶豫要不要送出去。
他也並不知道林殊止早就知道那束花的存在。
他說:“就算是我還沒有恢復,我也會送你花的。”
“可你已經不是他了。”林殊止說完有些沒來由地難過,眼前忽然閃過許多殘影,那全是那段被迫與陳穆共同生活時的片段。
現在那些真如早就設想好的那樣,煙消雲散了。
“你不要把我和他當成兩個人,我就是他。”陳穆尋找著他的目光,“那些對你說過的話和做過的事都是真的,全部都是我想對你說的做的。”
“……”
“林殊止。”陳穆忽然叫了他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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