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站一坐,陸宜年耷拉著腦袋,毫不留情地去揪周逢厲的頭髮。
從傍晚那條消息開始,陸宜年的一系列舉動都太讓人迷惑。周逢厲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多想。
比如此時此刻,男人略微抬頭,陸宜年滿臉不高興地回視他。
“寶寶。”隱秘的歡喜從心底滋生,周逢厲聞嗅著陸宜年身上的味道,嗓音低啞,“你是不是有一點喜歡我?”
又是一個突兀的話題,陸宜年怔住,開口的態度明顯不像剛才那麽有底氣:“……我不知道。”
實際上對於這個模棱兩可的回復周逢厲依然歡喜,至少陸宜年從曾經那麽絕對的不喜歡變成了現在的含糊不清。
只有陸宜年會覺得周逢厲可憐,只有陸宜年會關心周逢厲。
也只有陸宜年才會那麽心疼周逢厲。
短暫的聊天在這裡停止,兩人聊的最後一句話仍舊是周逢厲對陸宜年說的。
“謝謝你對我這麽好。”
今晚有了陸宜年的陪伴,周逢厲終於能擺脫失眠的漩渦。
臨睡前陸宜年玩鬧似地去摸男人眼底一圈青黑,心裡在想周逢厲果然又在騙他。
——還說工作不忙,一看男人這些天就沒有睡好覺。
話雖如此,等洗完澡躺上床,先睡著的還是陸宜年。
男生毫無防備地蜷縮在周逢厲懷裡,稍稍歪著腦袋,呼吸聲音很輕。
周逢厲側身關掉床頭燈,黑漆漆的視野下,陸宜年迷迷瞪瞪地醒過來。
於是周逢厲低低哄了幾句,也不知道陸宜年聽進去多少,隨即又睡了過去。
這天晚上陸宜年做了夢,夢到自己回到了高三,在那個陰雨天遇見了周逢厲。
傍晚時分,陸宜年撐著傘走在回家路上。他手裡拿著一張便簽紙,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了這兩天的作業。
雨天視線也不好,好在前方路口再往右轉就到家了。
頭頂的雨下大了一點,雨水打落在傘上,沿著傘骨邊緣滴滴答答地往下墜。
樓道裡的聲控燈隨之亮起,陸宜年轉身收傘的動作一頓,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這棟居民樓的正對面是一個巷口死角,那裡錯亂地排放著一些大容量的塑料垃圾桶。
收起來的傘重新被撐開,陸宜年把便簽紙塞進口袋裡,走出樓道朝對面走去。
雨越下越大了,垃圾桶與垃圾桶之間有不小的空隙。陸宜年蹲下來,認真觀察著面前的男人。
外界細微的動靜和疼痛迫使人清醒,周逢厲背靠著水泥牆面費力睜開眼,意識卻遲遲沒有回籠。
事實上陸宜年也非常驚訝,但他並不害怕,反而把傘往前推,替他擋住了頭頂上方冰冷的雨水。
腰上的傷口早就已經痛到麻木,周逢厲花了一點時間才辨別出眼前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抬手的動作牽動腰腹,尖銳的痛楚反而使周逢厲有了力氣。
也許有過類似的經歷,陸宜年瞧著周逢厲臉側額角的淤青,大概猜到了什麽。
男生伸手過來,輕輕擦掉對方臉上的雨水,開口詢問的語氣小心翼翼:“你受傷了嗎?要不先去我家吧,就在對面,不會有人發現的。”
周逢厲想揮手拍開臉上那隻礙事的手,陸宜年卻誤會了對方的意思,下意識攥住了周逢厲的手腕。
陸宜年擔心自己力氣不夠大,只能先去確認周逢厲身上的傷勢:“……你是不是傷得很嚴重呀?我看你好痛的樣子。我抱不動你只能扶著你站起來,你走不動的話就靠在我身上。”
話說著陸宜年推開一旁擋路的垃圾桶,然後去拉周逢厲,然而對方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由於陸宜年一直給周逢厲撐傘,夏季的大雨淋在身上,久了還是會覺得冷。
只是周逢厲身上更冷,拉扯間陸宜年感覺自己像是在觸碰一塊僵硬的冰塊。
陸宜年害怕周逢厲真出什麽事,隻好重新蹲了下來。
一頂傘隔絕成兩個世界,昏暗的視野中周逢厲眼神漠然冰冷,他看清了對方校服上的標志。
——S市第一中學,是一個高中生。
男生略長的額發遮擋住眉眼,看起來是一個很普通的高中生。
隨後這個普通的高中生囁嚅著嘴唇,很小聲地承諾周逢厲自己絕對不會傷害他。
假如周逢厲繼續在這裡待下去,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你只能信任我呀。”
夢境跳轉,立即變成了另一個場景。
六點的鬧鍾響起,陸宜年熟練地摸到手機摁掉鬧鍾鈴聲,再鑽到枕頭底下繼續睡覺。
接著耳畔響起周逢厲的聲音,耐心地提醒陸宜年今天值日,他不能再賴床。
夢境中的周逢厲遽然來到了他身邊,陸宜年一臉困倦地朝枕頭底下鑽,竟然在現實中也聽見了周逢厲在喊他起床。
主臥的雙人床特別寬大,陸宜年蒙著枕頭,從這頭躲到那頭,身上的睡衣都被揉得亂七八糟。
從前冬天陸宜年賴床的毛病也那麽嚴重,不同的是出租屋沒有空調,所以陸宜年早起會比夏天更加困難。
可是現在他們住在東郊璟園,時間接近正午,主臥還開著暖和的空調。
其實還是周逢厲本人的問題,但凡換一個人來喊陸宜年起床,兩人都不需要磨蹭那麽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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