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賢搖頭:“我是來同您道歉,我沒把他照顧好。”
俗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余賢就想,他應當給杜亦的師父一個交代。
一根煙獨自燃光,費鯉直接用手捏滅:“自信點,你師公也沒照顧過他。”
指尖燃起小火苗,費鯉又點了根煙,照例夾在兩指間彈煙灰玩兒:“那小家夥的身體,現在怎麽樣了?”
“不好。”
余賢乖乖回復 :“不過,老師他醒來後比從前聽話多了,疼了就告訴我,”他臉上又有了笑模樣,“最近發作的幾次都不嚴重,談佑說再養養會更好。”
“他還暈血不?”
杜亦暈血的事兒,余賢早有猜測,後來又從越昱的隻言片語中得到了驗證,這會兒聽費鯉提起,余賢忙接茬:“師公,您能同我說說老師暈血的事情嗎?”
費鯉彈了彈煙灰。
杜亦十二歲,見血就吐,能把腸子掏出來的那種吐法。
他是當時在覺醒殊力的異者中年齡最小的一個。
那時候的杜亦就愛笑,跟著費鯉處理異動波時卻總是冷著張臉。他的前輩們沒一個不知道他暈血,而費鯉按著他見了各種慘烈的畫面。
“跟著我們一同戰鬥或是在止戈中心做個閑人,你自己選擇。”
費鯉給出他兩個選擇,杜亦沒有半秒猶豫,選了前者。
當日,處理異動事件時,杜亦像淋了場傾盆血雨,有別人的,有他師父的,也有他自己的。
幾乎把整個胃囫圇個給吐出來,杜亦第一次暈倒在異動現場。
“暈血就無法戰鬥!杜亦,我不管你怎麽辦,必須給我克服!”費鯉粗魯地提溜起臉色煞白的少年。
在一個個前輩都以為他會放棄或是嚎哭時,杜亦隻說了一個字:“好。”
沒人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但杜亦再沒有因為暈血昏倒或是中斷過戰鬥。
他還是會吐,吐得滿臉冷汗便會被他強製停止乾嘔,從未因此落後於任何一位異者,也從沒有提過“退出”二字。
豬血、鴨血、雞血……甚至是他自己的血,杜亦每天晚上都放在鼻子下聞。
嗓子被未消化的食物腐蝕的感覺,他太熟悉了。不吃飯變成了他最常乾的事兒,空腹被他當作對喉嚨的保護。
從餓昏,到吐血。不過短短半年時間,止戈中心杜亦面對再殘酷的場面,也只是微微擰眉。
“不要逞強。”
“給老子去休息!”
在杜亦一次次胃痛到大汗淋漓還能順利擊倒高大凶悍的莽子時,嚴師被迫轉為慈父。
費鯉這徒弟素來聽話,開始按時吃飯,再殘酷的場面也不會再同從前一般吐得可憐狼狽。
當嚴師以為他的徒弟破繭成蝶時,在一次戰鬥後,費鯉親眼見到杜亦用匕首背懟進柔軟的上腹。
那之後,掌根、五指、膝蓋,甚至桌角、磚頭和傘把兒,或者任何帶有尖角的東西都能成為陷入杜亦上腹阻擋疼痛泛濫的利器。
幼年被辱罵毆打帶來的恐慌,兒時被一次次拋棄形成的不安,少年時被扔進餓狼林產生的悚懼,都被他藏進心裡壓在胃底,成了疾病。
鐵漢硬腸的費鯉找來一個又一個人同他的徒弟談心,杜亦的情緒反而比別人表現得更為溫和穩定。
“我沒事,這個世上,有個人視我的命比他的命還要重要。”
少年摳進上腹的五指用力到發抖。
“暈血?或者其他的事情都無法打倒我。”
“我還想再見見他。”
“如果他還活著,再見時,我希望我足夠強大,能夠保護好他,不讓他再為我受傷。”
院裡鋪了滿地黃葉,冬去秋來,又是一年,嶄新的與眾不同的一年。
煙頭燙到費鯉的手指,他不疼不癢地捏滅,問:“你們當間沒有第三者嗎?”
余賢沒直接回答,而是道:“杜亦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在他的命與我余賢的命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我的人。”
費鯉起身:“明白了。”
他那徒弟重遇白月光了。
杜亦駐足在自己的小院外面,兩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被他聽去。
依舊蒼白的手掌蓋在上腹,力道很輕,裡頭暖暖的,沒有一絲不適。
他仰頭朝向旭日,在舒服的光照下敞懷擁住飛奔而來的余賢。
至此,他從未向余賢詳細講述過他們初遇時是何等模樣如何場面;至此,余賢從未對杜亦刨根問底地要求過他情起何處緣何用情深至於此。
余賢對杜亦,從情竇初開到大膽表白,再到生死相依永不放手。
杜亦對余賢,是多年以來念念不忘,暗藏在心不能言表,到最後他的明戀與暗戀交織在一起,全部保留著,也全部毫不保留地留給余賢。
第102章 番外2:魚水相投(1)
杜亦病好回歸後,行動部與神控部來了次聚會。
余賢作東,杜亦請客。
杜亦身體不好,不能飲酒,“老人們”自是了解情況,便都以烈酒敬溫水。但新一茬的小新人可不清楚,非但不清楚,還迎難而上。
神控部今年在新人入職階段“收成”不錯,添了不少新丁,杜亦眼前的這位姓錢名周的後輩便是其中之一。
“前輩,我很喜歡您,能不能抱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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